宜家宜室(十一)
乌羊说得眉飞色舞, 甘棠还在一边添油加醋,“姐姐别不信,早上的时候,还有人议论普通呐, 到下午时都交口称赞了, 如今完完全全的阳城第一美人, 好多贵族排着队要见。”
“对, 对, 文人写的诗都出来了, 什么美女若兰, 扶风而过,摇动我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姒夭听书似地, 倒底如何, 她也不敢兴趣, 只要过了伍大夫那一关,便皆大欢喜。
丰臣领一个普通侍女来见伍瑟, 对方自然生气,可又哑口无言,如今满阳城都认为此女乃绝色,实在是自己技不如人, 被摆了一道。
当日做东, 摆席陪酒,又请众人来饮, 总算下个台阶。
三公子同泽乐开怀,直拉丰臣往自家坐, 笑道:“客卿实在让人意外啊,我那侍女不过一般姿色,居然摇身一变,成为阳城绝美,才三日而已,如何做到。”
丰臣接过对方递来的酒,抿了口,淡淡地回:“本就不难,无非多花钱,只要先将人接入湄水之边的旧宅子住,引起外人的好奇心,再找文人墨客写下诗词曲赋,有美一人,在水之湄,事情便成了一半,当然了,后面大庭广众之下露脸,必会引起非议,却也好解决,再花钱找些巧舌如簧之辈,把人夸上天,酒楼饭馆,无处不在,只要夸得好,众人的感官便会变,说白了,这世上许多东西,本就可以人为控制,一个小小的美人不足为道,哪怕是朝堂上最忌惮的舆情——又有何惧。”
最后一句话刻意放慢语速,同泽愣了愣,晓得那是在说给自己听,还以为人家一时急火攻心,跟伍大夫赌气,原来用意在此,搞这么一出,完全是做给他看。
身边近臣都清楚,三公子的处境微妙,君王已老,膝下却没有能立为太子的人选,也曾秉明太后,有意立同泽为储君,二公子同梧乃武将出身,与他的关系极为亲密,满心赞成,左右看来都是条坦途,可三公子有顾忌,怕人说他觊觎王权,加上年少时莽撞犯错,曾被流放,身上有罪,不敢轻举妄动。
风言风语,说什么的人都有,同泽的心思也摇摆不定。
但丰臣却不同,并不多话,只用实际的一件小事告诉他,没必要担心民间争议,此乃极易被改变之事,不但告诉他道理,更让他明白,对方完全拥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同泽垂下眸,手摩挲在酒盏边缘,半晌没吭声。
丰臣略等一会儿,又笑起来,“殿下待我不错,今日就将话挑明了说,之前太师曾让我入朝辅佐君上,在下不才,婉转谢绝,并非不愿意,只是殿下应该听过,我曾在齐国变法,虽将齐国变强,变法却未成功,实在是由于齐国氏族势力根深蒂厚,很难彻底清除,我不远万里来到贵国,心愿是希望实现自己的抱负,需要一位完全信任于我,并且敢于创新的君王,如今君上虽好,可惜过于心慈手软,并非我所选之王。”
同泽擡起眼,看对方幽深的眸子,烛火倒影,仿若深湖里燃起的火,让人不寒而栗。
“先生是说——”
“自在下入安,便认定安国宗室中最能成为明君之人,便是殿下,一直等着殿下来,之所以讲了些仁义君道,也是为试探心意,我知殿下对此并不感兴趣,看来是想听法家学说了。”
“先生肯讲吗!”脸上顿时阴云散去,全是一幅小儿好学的模样,“先生若愿意,在下洗耳恭听。”
丰臣慢条斯理端起酒盏,“我的学说十分简单,立法,遵法,守法,依法治国,摆脱人制,不过嘛——”故意顿了顿,迎着对方兴致勃勃的眸子,压低声音,“如今说这些太早,我还需要殿下的一句话。”
明明白白逼着自己表态,三公子也明白,要立法治法,自然要君王支持,以他如今的位置,肯定没资格,若要得到眼前谋臣,让安国由弱变强,彻底变革,话已经说得很清楚,需迎难而上,做上王位。
烛火炸了个响,噼里啪啦,落在幽静的密室内,夜已三更,奴仆恭顺地在外面敲门,“三公子,客卿,天色已晚,该歇息了。”
同泽仿佛像听到某种命令似的,挺直身子,目光灼灼,“大丈夫一诺千金,承蒙先生看得起,我也有心整肃安国,不日就去禀明王上,三日之后,先生同我一起面君。”
他太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不如放手一搏。
俩人相视而笑,算是达成协议,同泽还想留丰臣住下,实在太晚,回去也折腾,对方却摇头,“三公子不知我夫人心思重,今夜不归,明日恐怕得跪下谢罪。”
说得玩笑,笑意里却有几分认真,惹得三公子瞪大眼,“啊,先生这样的人,还惧内呀。”
“也不知为何,就是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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