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寐求之(十一)大结局下
姒夭执意留在墨家, 一方面为孩子成长有相对安生的环境,再者这些年来性子沉稳许多,对前尘往事也生出不同的看法。
仔细想来她与丰臣之间,不过由于对方念旧, 在年少时见过一面, 自己又恰巧拿走人家母亲的遗物, 所以便长出枝枝蔓蔓的瓜葛, 其实她与他没有一处相配。
性子脾气皆不合适, 偶然在乱世中相互安慰也罢了, 真要归于平淡, 柴米油盐,雄才大略之人娶一个平民女子实在勉强,还是与瑶华公主这般强强联手得好。
何况她已有孩儿,生意也旺, 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再不想起任何波澜。
理好头发, 挑眼看今日天气好,不如洗洗涮涮, 晒衣服,过几日还要下山看铺。
用手巾将晾衣绳擦净,又打水洗衣,不一会儿便浑身发汗, 伸手擦额头, 看晴朗天空悬着的太阳发出冷光,寻思自力更生的日子也挺好。
百里之外的墨家总舵, 却迎来久违的贵客,称作贵客也不合适, 前一段还被墨家追杀。
丰臣坐在大堂内,身穿玄衣,头带切云冠,身后只跟着位仆人,并无任何侍卫,抿口酒,眉眼带笑。
“今日有幸能见到墨家巨子,实在千载难逢。”
对面坐着位白须白眉的老人,猛一看倒与挚舍人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坚毅,肤色发黑,一看便是常年劳作之人,正撚须而笑。
“丰相国肯屈尊来此,也是吾等的荣幸。”
堂内站着不少人,足足一二十个男子整齐罗列两边,俱是精神矍铄,身材健硕,想来都是墨家分舵的舵主。
丰臣心领神会,t开门见山,“素闻墨者皆为侠士,光明磊落,行事豪放,我也不拐弯抹角,今日来这里,乃是赴三年之约,几年前攻齐引来不少非议,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战争总有伤亡,不知巨子为何要下追杀令,将在下赶尽杀绝啊!”
对面大笑,伸出拇指,似有赞叹之意,“相国坦荡,我也不避讳,如今天下大乱,各国之间皆有纷争,难免有伤亡,你我皆知,但当年与齐国那一仗,烧杀掳掠,平民百姓,甚至是妇孺儿童皆死在贵国士兵的刀下,状态之惨,前所未闻,相国准备一笔带过。”
满堂人露出怒色,虎目圆睁,仿佛又看到那晚的血流成河,丰臣垂眸,素来白净的脸上却无一丝风云,挥挥手,身后跟着的仆人往前几步,瞧模样也是极为俊俏,拱拱手,“小人景翘见过巨子与各位舵主,奴乃齐国内侍,也是齐王的近侍,此次是代我王讲一下当年的实情。”
众人面面相觑,屋内沉寂,只听景翘继续道:“那夜安攻齐,城门被破之后,兵戎相见,一片混乱,安国士兵确实伤害到齐国百姓,但所谓奸/淫掳掠,无恶不做,这个嘛,容小人先讲件事,各位再定夺,齐国前太宰雪伯赢于大战之前秘密调遣出一队精锐,装扮成安国士兵,混入对方阵营,小人亲眼所见,这些人将宫女残忍杀害。我王认为,此乃雪伯赢故意设计陷害,并非安国士兵乃禽兽之师,特来说明。”
语已毕,满堂沉默,怕对方不信,又连忙从袖筒取出齐王清的亲笔书信,以及正名玉牌递上,确保所言不虚。
如此以来,这笔账便算不到丰臣头上,倒是雪伯赢凶残至极,罪无可赦。
丰臣不紧不慢抿口浆,依然悠闲, “各位英雄,所谓人无完人,我也并不认为安国将士,各个都能做到不犯平民,尤其在两国交战,杀红眼之时,但我国士兵一向军纪严明,即便有此等之人,也会被定罪处罚,还请放心。”
若论法度严明,此时的安国若称第二,天下无人敢讲第一,屋内原本肃杀的气氛缓和下来,巨子正想开口,却听门外响起嗒嗒脚步声,突然闯进来个三四岁的孩童,一瞧都认识,乃是归同。
孩子聪慧果敢,深得大家喜欢,但无人知晓他真正的来历,只当是风岚清在外救回的女子养育了个男孩,巨子面露慈爱,招招手,“归同快过来,见过客人。”
归同往前几步,本是听人传话,风师傅在大堂,才立刻赶来,没想到竟有客人,瞬间紧张,却很快散去,挺着胸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巨子身边,又转回去向丰臣施礼。
“归同见过客人。”
他擡起眼,乌黑眸子与对方相对,丰臣心里跳了几下,这孩子如何长得面善,“归同——”他轻轻地问:“你多大了?”
小孩子稚声稚气回,“三岁,马上四岁。”
丰臣还想再问,却见孩子趴到巨子身边附耳,老人家笑了笑,摸着小孩子的头,“风师傅唬你呐!他今日下山,根本不在,还是去找鲁师傅学做剑吧。”
小孩子不高兴,想是被诓了,撅起嘴,但也不好发火,只得不情愿地退下。
来到门口,却忽然顿住,喊了声:“母亲!”
孩子声音清脆,引所有人目光往外看,只见个蛾眉螓首的妇人身穿松花鹅黄偏衣,云鬓高耸,肤白若雪,许是干着活跑出来,袖口仍挽起,额间细汗如清晨春花的露珠,姿容绝美。
姒夭急得脸红,刚才在屋里干活,忽听霜星子说同归闯祸,竟跑到大堂扰巨子训话,她心里慌,立刻赶来,见到便喊:“你这孩子,以后再随便进大堂,看我不打你。”
一边将同归搂入怀中,满脸歉意,无意间对上双炯炯的眸子,实在熟悉,心口狂跳,身子发软,还以为大白天入梦。
然而想不想见,终是看到了,光天化日之下,无处可藏。
她极力掠过他的目光,又朝句子与各位舵主施礼,拉上同归,飞似地往家去。
孩子不知发生何事,只晓得母亲慌张,一个劲儿地问:“怎么了,我还要去学做剑呐,干——干什么呀?”
姒夭心乱如麻,懒得理,到家依然惊魂未定,“别乱跑,做什么剑啊,少一天,晚一天能如何,去帮母亲把衣服晾起来,就在院中。”
归同满脸懵,应声出去,只留姒夭一个人在屋内,终是归于平静,探头往外瞧,似乎没人,心情逐渐平复。
若说没认出自己,肯定不可能,也许对方被正事绊住脚,没跟上,这样也好,只要无旁人多嘴,两人就不用再见了吧,猛地又开始难过,人真是患得患失,不知自己想什么,慌里慌张,糊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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