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一念
连雨放晴, 暝入西山。
祈沉香仰头对上房顶窟窿,庆幸的松了口气,这才弯腰抱起接雨的陶罐, 熟练的往前院树下泼洒去。
被拴在墙根的小黄狗叫了叫, 又对着他狂摇尾巴。
“嘘, 别叫别叫,”祈沉香连连比划, 可小黄狗根本看不懂,叫唤的声音越发响亮, 急得他握住手边竹竿虚晃, “包子,回窝去。”
名唤包子的小黄狗瞧见棍子,悻悻的夹着尾巴掉头。
祈沉香这才放下竹竿, 将陶罐晾在檐下,侧耳听着殿内悠扬的琴声。
后土神像前的草垫上, 君珩五人正以苍玉为首盘腿打坐,随即齐齐递出指诀, 将各自的灵力渡到苍玉后背,经由长离琴的流转,悉数输送到对面的阿妖体内。
此番对付万应娘娘, 因兵分两路的安排, 朱砂留守在万应庙外,与祈沉香以及城主府众人伺机放火烧庙。
毕竟寻常的火, 对付不了享受信众祭祀的万应娘娘, 只有朱砂所修术法可以一试。
另一路, 直面万应娘娘的君珩四人,连同阿妖也受了很重的伤。
君珩四人打坐调息七日, 才有所好转。
但阿妖迟迟不见苏醒,呼吸也微弱的可怕,像是寒风中的一丝火苗,稍不注意,就会被彻底熄灭。
苍玉试图抚琴相助,却仍就无济于事,五人合力相救阿妖,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莹绿光罩笼罩住阿妖,为她送去源源不断的灵气。
弦月朦胧,透过残破的正殿屋顶,悄悄留下一抹投影。
因为灵力变得断断续续,莹绿光罩开始不停闪烁,可谁也没有打算停手,苍玉定了定神,继续拨弄琴弦。
见状,守着烛火的祈沉香急得面色发白,正要出声劝阻时,一切就像是被按了暂停般,开始静止不动。
唯有光罩内的t阿妖呼吸浅浅。
一声懒散的哈欠声突兀响起,有人伸着懒腰入殿来,暗红的衣袍如夜如血,在昏暗的正殿熠熠生辉。
“够破。”来人中肯的评价道。
“禀冥君,祈夜城因只信奉万应娘娘,导致此处城隍庙废弃了数百年,”随后跟来的蓝衣官袍,手中翻查着生死簿,“那万应娘娘原为山中精怪‘木客’,虽修出人形却无人面,这也是她的执念所在。”
“昔年也曾行善施药,救了一城百姓,却因城众的建庙供奉,越发滋养其贪欲,继而自称为神,更以香火之力掌控信徒,想要吸引世间女子皆来此城,好让她画出最精绝的皮相。”
“可惜,盛于执念,也毁于执念。”
冥君烦躁挥手,“打住,崔判你太能说了,听得本君头疼……本君只知就这几天,你手中生死簿上足足多出十几页人名,全是祈夜城的,真是上赶着投胎。”
蓝衣崔判顿了顿,又道:“禀冥君,许是因万应娘娘身死,不少信徒寻死追随之故。”
“哼,一群没脑子的蠢鬼,这么不想做人,回头通通打入畜生道。”冥君对此嗤之以鼻,浑身透着‘被迫加班’的郁气。
“得令。”
崔判颔首应下,就见冥君朝着城隍神像挥袖,送出一缕神识入住,灰扑扑的城隍像瞬间光芒大盛,眉眼都变得明亮起来。
冥君张开左手,掌心出现一方金光大作的官印,随着冥君擡手抛起,官印穿过正殿屋顶,直直打入无垠夜色,旋转间设下巨大的结界笼住祈夜城。
从此刻开始,祈夜城神鬼莫入。
“事出突然,本君便暂掌祈夜城隍之职,以冥君印代城隍印,封锁祈夜城,”冥君轻挑长眉,侧头下令道:“崔判你,速去当值。”
“得令。”崔判收起生死簿,拱手一礼后退出城隍庙,转身调遣一应鬼差拘魂造册。
又是一声哈欠,冥君瞬移到城隍像后,指尖虚点向蜡烛,便有一抹幽蓝鬼火窜出半臂高,也照亮了这处景象。
“真够热闹的。”
话是这么说,但冥君还是没忘正事。
左手拿着白玉瓷瓶,右手施法将瓶中酒水,悉数送入莹绿光罩内,化作一层游弋的水膜,随着水膜越来越薄,充斥在殿内的酒香也越来越淡,阿妖的呼吸也愈发平稳。
冥君搓了搓手,深邃的眉眼看向阿妖,“可惜孟婆酿得一念酒,本君都无缘品尝,不过话说回来,谁让八玄幽都曾受惠于你呢?”
与此同时。
正趴在万丈结界上,两手狂拍结界的天书,咬牙切齿的怒视着前方冥君印。
“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一步,死冥君,坏冥君,有本事你打开结界放我进去啊!”
天书可给憋屈坏了,泄气的支起身盘腿而坐,身上白袍时不时闪过墨迹,看得他心情更阴晴不定了。
忽有凤鸣响彻夜空,有大鸟挥动着青色羽翼,绕着天书开始盘旋,“天书,你不在琅嬛水阁待着,怎么出现在这儿?”
稚嫩又活泼的女童声响起,却听得天书眼睛一亮,兴奋的站起身道:“阿鹖[hé],你来的正好,帮我个忙呀。”
“做什么?”
“帮我破开这道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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