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灯盏盏
祥云金光, 彩凤翺翔。
踏凤出现的天后娘娘,身旁跟着八位仙女,或提香炉或执羽扇, 霓裳仙衣随风起舞, 好一派美人群像。
天后凤眸落在爱女身上, 纤长玉指缓缓擡起,“栾华, 听话。”
织女依偎在二郎怀里,怯怯的看了眼天后, 又趴在二郎耳边催促, “二郎哥,咱们快回家吧,天上的神仙各个都很怪, 总把我错认成什么公主。”
二郎点了点头,喊了声‘老牛’。
老牛很卖力的刨着牛蹄, 尾巴都抡圆了,还是原地不动, 急得老牛发出吃劲声。
隐身的青女别过脸去:老牛做什么无用功呢,没看见有仙女施了术,让它整个牛身被云朵缠住, 云朵驱不散, 它也走不动的。
感受到爱女眼底的陌生,天后才试探道:“栾华, 你还认得母后么?”
织女紧紧抱着二郎哥, 仿佛有了无限底气, “你认错人了,我是织女, 不是栾华,也从来都没见过你。”
天后怅然的摩挲手指,面上有一丝恍然,“无妨,既然栾华你失了记忆,母后帮你找回来就是。”
织女将脸埋在二郎怀里,说什么也不想理她。
此情此景,着实碍眼。
天后眼底酝酿起风暴,轻飘飘的一挥手,织女便不受控制的飞离牛身,她慌乱的抓住二郎胳膊,“二郎哥抓住我。”
“阿妹!”二郎奋力伸手回握。
回握并不能拖延什么,两人的手还是被迫分开。
二郎身下的老牛在张嘴咬云,总觉得这云让它有种被困生链锁住的感觉,或许咬散之后就能动了呢。
“二郎哥!”
“阿妹!”
二郎看着离他远去的织女,简直就是心如刀绞,他们好不容易重逢,怎么可以就这样分开?
二郎眼神变得决然,一拍牛背便纵身飞扑向织女。
他不要命了!
青女差点扔出‘水花’,好在二郎和织女互相抓住了彼此,她才险险松了口气。
这里可是九重天,二郎凡人之身根本无法驾云,一旦离开牛背就会坠落,没老死都会被摔死,到时再被霹雳真君察觉是星君下凡……
织女死死抓住二郎的手,眼里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又哭又笑的道:“二郎哥,二郎哥你别松手。”
二郎身下是飘渺无依的云,心神却在伸出的右手上,他很想伸手给织女擦眼泪,可他的左手重的擡不起来。
“阿妹别哭,我不会松手的,我就是死,我也……不要松手。”
一方不离不弃,一方怒火中烧。
天后眼中的风暴化作震怒,她的女儿,天庭尊贵的栾华公主,有朝一日竟会爱上一个凡人,甚至当着她的面和凡人生死相依!
好,好一个生死相依!
天后鬓间的荷华簪飞落掌心,她持簪念动仙诀后,朝着二人相牵的手划过,荷华簪散发着耀眼金光,很快南天门附近的天河河道有了异动。
还在南天门吃枣的天兵天将们,忽见四周环绕的天河静滞,隐隐有玉带翩然飞起。
玉带?
比起邓元帅的疑惑,贪狼星君天枢和破军星君瑶光则齐声惊呼,“不好,弱水流出河道了!”
两位星君连仙果都顾不上,飞身就去追弱水。
弱水应着荷华簪的召唤,从天河河道飞出后,形成一道薄薄的水帘,横亘在二郎和织女之间。
天河弱水,至柔至静。
柔到鹅毛不浮,静到无声无息。
水帘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瞬间就让二郎伤可见骨,疼得青筋暴现,接着便是眼前一黑。
“不!”织女不愿见他受伤,终是含泪将手松开,看着他坠落云海,“二郎哥!”
二郎再也强撑不住,沉沉闭上双眼。
隐身的青女暗中打散云朵,助老牛落下云层,及时将二郎接住。
她传音让老牛先行回家,谁曾想老牛偏不,刨着牛蹄就往上飞,它要带着二郎和织女一块回家。
天后驾凤将织女带回身侧,正要为她疗伤,却见她的手并无伤痕,倏然变了神色,“……你会施法?”
会施法便是没有失去记忆,也就是说,女儿对她是故作相见不相识!
织女根本听不明白,极力挣脱无果后,愤愤看向天后道:“你伤了二郎哥,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没有母亲能忍受女儿的指责,贵为天后娘娘亦是如此。
凤眸里满是失望,慈母之心被割的鲜血淋漓。
天后睥睨了一眼骑牛凡人,都是他的错,是他撩拨了栾华的芳心,让栾华学会欺骗和忤逆,她要这个凡人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天后再度催动荷华簪,弱水帘幕化作湍流瀑布,飞速冲击向老牛和二郎。
“不!”织女心如刀绞,奈何被天后强行带回凌霄宝殿,连二郎生死也不得而知,耳畔只有天后的谆谆教导,“栾华,母后都是为了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等进了凌霄殿,记得好好向你父皇认错!”
认错?
织女木然的脸上,出现一抹不可思议。
气派恢弘的凌霄宝殿内,粗布麻裙的织女缓缓入殿,她根本不在意两旁神仙的打量,只是平静的与上座天帝对望。
天后松开织女的手腕,一步步拾阶而上,落座到天帝身旁。
“陛下,栾华误坠凡间失了记忆,阴差阳错有了一世情缘,不过她已知错……”
“我没错,”织女一字一句道:“我更不会认错!天拦我,那就是天错了,是天不让我和二郎哥长相厮守!”
“栾华!”
“我不是栾华,我是织女,我是二郎哥的娘子!”
——
且说弱水冲击而下,老牛铆足劲躲闪间,背上的二郎斜斜栽倒,很快就消失在了云间。
“二郎!”老牛很想去追二郎,可它的牛蹄被弱水刷过,牛膝以下血肉无存,若是青女再慢一步,怕是牛身都要被弱水化掉了。
幸好破军星君瑶光及时赶到,纵身破云而下,眼看着就要抓住二郎。
‘水花’飞旋着将老牛带离弱水,弱水本就受命绝杀二郎,自是先一步下坠而去。
“弱水止步!”
追来的贪狼星君天枢大惊,擡手召唤出本命星灯,遥遥打向弱水前端,然而一盏星灯的力量,拦不住悬泻而下的弱水。
弱水将至。
瑶光眼中闪过一抹挣扎,终是收回抓出的手,同大哥天枢一样,选择召出本命星灯,提灯对上迎面而来的弱水。
两盏星灯合力,总算将弱水拦住。
青女正要为老牛疗伤,可老牛见瑶光松开手,没有抓住自家二郎,于是悲鸣着跃下云头,追逐二郎身影而去。
“老牛!”青女凝神望去,见瑶光和天枢并肩而立,顿时明了老牛变化,连忙道:“瑶光,为何不抓住二郎?”
瑶光眼中聚满水气,心神都在提灯止水上,他难过的抽噎道:“小殿下,二哥可以不救,七星可以获罪,但弱水不能不拦……”
“为什么?”
听见青女问话,瑶光委屈的哭了出来。
“不准哭,”瑶光身旁的大哥天枢很冷静,调动着法力催动星灯,“小殿下有所不知,天河弱水t至柔至静,若非应水神之令循环下界,否则不可擅出天河河道,因为弱水所过之处,生灵尽灭。”
“除水神之外,唯有星君可涉行弱水。”
青女明白了。
弱水会吞噬生命,司冬兼水神的玄冥可以约束弱水。
青女神色黯然,她最清楚不过——司冬阿兄不久前,在空桑境的寒冰池中静修,时机未到寒冰不破,是不会苏醒的。
是时,弱水已破开星灯之力,卷起两位星君,沉沉流向下界。
千钧一发之际,青女决然掷出‘水花’。
‘水花’舒展开来,晶莹剔透的花瓣变得无比巨大,在弱水将要吞噬二郎的刹那,成功抵挡在二郎身前,拦住了汹涌的弱水。
老牛拼命接住二郎,带血的四蹄已经刨不动,一人一牛就这样消失不见。
青女已经无暇顾及,只能凝神向‘水花’输送法力,‘水花’华光大盛间,使得弱水由纵转横,平静的流淌在‘水花’花瓣上。
瑶光和天枢得以喘息,两人提灯踏水而站,神色难掩惊愕。
“小殿下神威!”瑶光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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