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由我
算盘精玉儿瞬移到钱爷身旁, 眼巴巴的盯着主人的手。
钱爷抱着碧玉算盘，时而作势往格子里放去，时而又挣扎的拿出来, 来来回回, 像是不厌其烦。
神情是玉儿从未见过的复杂, 让他一个算盘精根本看不懂，但就是莫名觉得主人不开心, 拿剑的说‘主人是放不下他’，因为这样所以才不开心吗？
玉儿歪了歪脑袋, 血色的眼底有些迷茫, 身上的魔气也稍加停滞。
他安静的站在主人身侧，仿佛化身成一尊雕像。
见他不再有别的动静，青女伸手在君月面前晃了晃, 引起她注意后道：“女侠，梦境全貌你已知晓, 还不想法子引钱爷出梦，整个七襄镇百姓还有你的同门, 都在等你拯救呢？”
“整个七襄镇百姓和我的同……”君月重复的话音一顿，她想到被变成玉雕的朱湛，再细品女鬼的话, 圆溜溜的眼睛陡然瞪大, “你是说其他人和朱湛一样，都变成了‘玉人’？”
“嗯哼。”
青女点头, 顺带附赠消息道：“不止是人, 就连街坊养的小狗也变成了‘玉狗’, 啧啧啧，那叫一个油光水滑。”
君月俏脸凝重, 握剑的手紧了又紧。
她擡眼看向博古架前的钱爷，心弦紧绷着开始嘀咕，“想法子引钱爷出梦，想法子想法子……”
越是着急，她越是不知道怎么办？
既不能伤了钱爷梦魂，又要将他引出梦境，君月的目光定了定，落在钱爷手中的碧玉算盘上，顿时有了主意。
长剑出鞘，带着凛冽的寒光刺去。
玉儿瞬间回过神，恼怒的伸手迎战，两人你来我往的打到空中，又旋身落定到一旁木箱上。
“好你个外乡人，竟敢伤我主人？”
“我什么时候要伤你主人了，我只是想毁了那碧玉算盘。”
“你做梦，碧玉算盘为我本体，主人又惜我如命，你毁了我就等同于伤了主人！”
“不是我做梦，是你主人在做梦，还有……算盘精你清醒一点，梦境关窍就在算盘上，只有毁了它才能唤醒你主人，你听我把话说完再动……”
玉儿简直一点就炸，双眼变得通红无比。
更是招招狠辣的袭向君月，手中团起烟雾状玉气，掺杂着丝丝血气，玉色和血色交融，莫名带着几分诡异，让君月不得不连连闪躲，以避其锋芒。
趁着没人打扰，青女走向博古架。
她抱臂倚在博古架侧，幽幽道：“钱爷，再装看不见，可就不礼貌了？”
那抱着碧玉算盘来回纠结的钱爷：“……”
他眉心不自觉蹙紧，胡须也绷直几分，却又不动声色的继续着手上动作，仿佛真的什么也没听见，青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半透的手指拦在格子口，无形气浪震开碧玉算盘。
“钱爷，借来的寿，你用的当真心安理得？”
钱爷被震退三步，踉跄着坐到身后紫檀木箱上，手中碧玉算盘脱手飞出，被一旁正在打斗的玉儿和君月留意到，青女勾了勾手指，碧玉算盘就向她飞来。
急得玉儿纵身探手，又被君月持剑阻拦。
青瞳琉璃眼盯着钱爷浑浊的老眼，仿佛将他的心思也看的清清楚楚，钱爷像是被烫到眼般垂下脑袋，嘴巴动了又动，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但心虚却是显而易见。
青女捧着碧玉算盘，手指胡乱拨了两下。
玉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让玉儿止不住胳膊轻颤，像是冥冥之中的联系，哪怕是在梦境里，他也会被本体影响心神。
君月留意到他的异常，及时收住剑势，反手用剑背将其震退，正好退到钱爷身旁，钱爷下意识将玉儿扶住，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关怀，却又听见一声发问。
“钱爷，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既已家财万贯，又何必贪心不足呢？”
一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仿佛万箭齐发向钱爷，让钱爷整个人都失控起来。
他比玉儿还易燃易爆炸，‘砰’地从箱子上站起，颤抖着枯手指向青女，神情无比愤怒，“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却在高高在上的指责老夫，你有什么资格？”
“老夫从下贱卑微的狗子，一步步熬到体面尊贵的钱爷，靠得从来不是‘富贵在天’，而是‘富贵在我’，你们仔细看看，这整整一个宝库的金银财宝，全是老夫赎身之后，辛辛苦苦一文一文挣来的！”
钱爷突兀的嘶吼出声，并不断拍着他的心口，像是在佐证他的问心无愧！
玉儿担忧的伸手搀扶，却被钱爷重重甩开，“我还没死呢，不用你管，”说罢，他擡眼瞪着青女，眼中满是精光，“既然‘富贵在我’，凭什么不能‘生死由我’？”
君月站在青女身前，手中提剑蓄势。
听见这话忍不住挑眉，脱口而出道：“‘生死由我’这话，便是我们九爻弟子也不敢这般豪言，且钱爷你并非修行之人……如何就能说出口？”
“你不是见过吗？”青女提醒她。
“见过什么？”
“五行望气术。”
君月飒爽的高马尾轻甩，眼中闪过一抹回忆。
入七襄镇后，她用过两次五行望气术，一次实在村口石桥上，一次是在钱爷床畔，有女鬼在的只有后者，也就是说对钱爷的五行望气术，当时她看见了什么来着？
啊，钱爷的元气流失，生机溃散。
君月眉眼闪过亮光，她迅速将前后联系起来，顿时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钱爷生机溃散，正是因为他说的‘生死由我’？”
她警惕的看向钱爷，上下打量着他的梦魂，“按理来说，生机溃散无非两种可能，要么寿命已尽无力回天，要么强行逆天茍延残喘，难不成钱爷你……你用了偏门强行续命！”
钱爷先是垂眸，又是掀起眼皮，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抹渗人的笑。
“什么叫t做偏门？行商这个行当，大家都是为了挣钱，无论是偏财正财，只要能挣到钱就算有本事，既然老夫活了下来，那就说明老夫本该长寿，是天不收我。”
“老夫这一生斗过人斗过天斗过命，每一次都赢了，这何尝不是本事？”
宝库里响起钱爷的大笑声，他很得意又很解气。
君月听见笑声，忍不住撇了撇嘴，反倒是玉儿见主人高兴，自己也欢喜的勾起唇角，一副不谙世事的单纯样。
青女晃了晃手中碧玉算盘，碧玉算珠齐刷刷或上或下的摇晃里，像是一种号角般，引得玉儿循声回望，正好对上她的青瞳琉璃眼。
“赚钱是钱爷你的本事，可借寿……只能是玉儿的本事了吧？”
闻言，君月直勾勾看向玉儿，而钱爷眼神骤然阴冷下来，余光扫过身侧玉儿，而后皮笑肉不笑的反驳道：“玉儿不过一个小小算盘精，能有多大本事？”
“莫说这十里八乡，就是当年的富庶京城，谁人不知老夫钱爷名号？”
“小姑娘，‘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个世上只要有钱，没有什么买不到？身份、权势、地位……甚至寿命。”
“老夫重金悬赏，自有位游方道人上门，为我施了续命秘术，仅此而已。”
君月这会没忍住，扭头看向博古架旁的青女，“喂，女鬼，这话听着也没错。”
她解释道：“修道者未必人人飞升成仙，有些道士不慎牵扯到因果，难免犯了五弊三缺，自有那‘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选择折损己寿而求财，从而向天地借寿给钱爷，其实也说得过去。”
“女侠倒是见闻广博，”青女看向君月，面色微微和缓，但手指还在拨弄碧玉算盘，“只是我所说借寿，并非向天地借寿，而是……向人借寿。”
“向人借寿？”
君月声音猛然拔高，尾音带着尖锐回过头，直勾勾看向面前的钱爷和玉儿，立刻挽了个剑花，剑芒暴涨着指向他们。
“二位，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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