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
“这……这怎么可能？不, 不会的！我的车票一直都是好好的放在兜里的，怎么会变成白纸呢？我拿出来以后也一直握着……不会的，一定是你看错了……不，我的车票是没问题的！”
郝仁反复地翻动着手中的“车票”, 手心止不住地冒汗, 汗水将空白的纸张打湿, 整个人都变得仓皇失措。
他突然记起刚才从前段包厢里传来的撕心裂肺般的哀嚎声, 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双腿也没了力气，“腾”地一下，竟直接跪在了地上！
求生的生存本能让他爬上前，抱住乘务员的腿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让我再找找，我保证我一定能找到车票！它没有丢的！！算我求你，你想要什么都行, 金项链、金手表、我，我还带了信用卡！只要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什么都可以兑换！！！对了, 我有奖励……奖励！你们想要奖励吗？我可以换的！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了！”
现在的郝仁丝毫不见之前嚣张的模样, 整个人卑微至极，只求乘务员能给予些许怜悯，让他能继续活下来。
可乘务员一直没有回答，没有直接答应, 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迅速做出审判的抉择。她只是站在原地, 嘴角挑起的45度微笑, 低头俯视着跪在脚边的郝仁，就连他的鼻水沾湿了自己的裤脚, 也不见有一丝神态的变化，仿佛沉浸在观赏一场低贱的表演秀。
直到郝仁都快哭得失去意识了，才缓缓地开口：“请玩家放心，这不是正规的检票环节，并不需要你紧握车票的，只要你的票是正规的、且距离10米以内，我们就不会送你去见使者的。”
听到不会送自己去见使者，差点昏过去的郝仁仿佛瞬间续了一口气，可这气还没喘上一半，再一次卡在了喉间。
但现在的问题就是车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啊！找不到不还得送自己去见使者吗！
一想到这里郝仁整个人庞若筛糠似的，直打哆嗦，大脑也开始再次努力地运转起来。
等等……既然乘务员愿意给他提示，也没有带他走，难不成车票就像她说得那样，距离自己10米以内？那就说明车票仍在五号包厢里！会不会是坐的时候掉在哪里了？
郝仁急忙站起身，跑到左侧床铺前，也不管上面坐着的林恩玹等人，一把把人使劲儿推开，像只鬣狗似的，埋头寻找着。
“没有……没有……怎么会没有……”
找不到任何踪迹的郝仁变得更加着急，嘴巴里不停地嘟囔着。
“可是除了这儿还能是哪儿？我从兜里拿出来后就没有再动过，除了……”
郝仁突然想起来什么，蓦地转过头，直直地看向对面的冯旭，眼神恨不得直接化成利刃，把他千刀万剐。只听郝仁恶狠狠地低吼道：“是你！！”
周围的围观群众：？？？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一齐转动，惊讶地看向冯旭，怎么会是他！
冯旭本人听到后也无辜地耸了耸肩：“你是疯狗吗？怎么就盯着我不放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拿的？”
“除了你还能有谁？”郝仁咬牙切齿地瞪着冯旭，“你就是在刚才碰我那一下掉的包吧！我还以为你是想激怒我，哈，原来还有后手！快把我的车票还给我！你个该死的小偷！”
张红丽一直挨着冯旭坐，再加上刚才两人的碰撞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她可以说是绝佳的第一证人。可就算这样，她也没看见冯旭有任何偷票的动作，只以为是郝仁急得无差别攻击了，赶紧出来打圆场。
“小郝啊，你先别急，估计这票就是掉哪个缝里了，咱们一起找找不就好了？冯旭刚才和你撞的那下我全看在眼里呢，都没碰到你的手，怎么可能还偷票换票呢？”
“你住嘴！”郝仁光是听着她的碎碎念就头大，更何况这会儿的话间还全是袒护冯旭的意思，便更加怒火中烧，“你他妈的就是个帮凶！这么帮他……你，你是不是知道我的票在哪里！快说啊！快把我的票还给我！”
郝仁一边说着，一边冲上前，一把抓住张红丽的衣领，直接把人擡了起来：“把我的车票还给我！你们两个狼狈为奸的小偷！”
“我真的，咳咳咳，我不知道……咳咳，放开我……咳咳咳……唔……”张红丽被勒得简直要喘不过气，整张脸都因窒息而变得有些发青。
见场面逐渐失控，俞弓珩赶紧翻身下床，一把把郝仁拉开，同在下铺的何林杰也连忙架住宛如陷入癫狂的郝仁，生怕他当场把人勒死。
在生死关前走了一圈的张红丽好不容易挣脱了魔爪，劫后余生般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呼呼……你，你个疯子！呼呼……亏我还想帮你，呼……果然，你个抢奖励的小人活该丢票……呼呼……”
郝仁被她的话气得双眼布满血丝，仍旧大声吼叫着，一句骂冯旭让他交出车票，另一句骂张红丽和他狼狈为奸，污言秽语吵得文瑶不禁蹙起了双眉。
他并不在乎郝仁的票到底在哪儿、也不在乎是不是冯旭偷的，只是冷淡地观察着众人的表现。
明明是话题中心的冯旭却丝毫不理会，就连刚刚张红丽因为他被牵连进去、差点没了呼吸时，也没有动过一丝出头的意思。虽然文瑶也并不确定是不是冯旭拿的，但光是凭他这个表现，也察觉出了些许不对。
如果自己没记错，他当初介绍自己的时候，好像说是32岁，去往望泽。在提及职业的时候，自我介绍是自由职业者，可为什么在说之前犹豫了？
文瑶又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乘务员，只见她依旧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静静地看着包厢里的喧闹，像是在看一场马戏表演的观众。嘴角虽然上扬，但笑意并未传到眼底，反倒是能从她的眼中隐约看到丝丝遗憾和鄙夷，好像是在看什么劣等品。
劣等品？
这个念头一出现，文瑶反而先愣住了。
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难不成他们在乘务员，又或是这场列车怪谈里的“标价”是不一样的？
想法一闪而过，就当文瑶打算再仔细观察乘务员，再细想一番的时候，只见乘务员竟转过头，对着他笑了一下。不是45度的规定笑容，这个笑容里竟带了些表扬的意味。
文瑶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乘务员便再次转了回去，而这次，她没有再冷眼旁观，而是微微耸了耸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这口气并不短，将近持续了十几秒后，才重新放松了鼻尖。
乘务员歪着头，笑眯眯地看向冯旭，明明笑容很亲切，声音很温柔，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36号玩家，请你把9号玩家的票拿出来。”
此话一出，整个车厢先是沉默，紧接着爆发了沸沸扬扬的吵闹声，其中最为尖锐的，就是三个主角——郝仁、冯旭和张红丽。
张红丽是最不可置信的，她很确定自己是真没看到冯旭小偷小摸的动作，所以才决定开的口，谁能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自己不仅替他出了头，差点都死了！
一想到这里，张红丽的脸颊都开始不由得发烫，整个人臊得浑身发抖，她怒视着冯旭，龇牙骂道：“好啊，就说你怎么一声气不吭！合着让我个老太婆给你背黑锅？tui！你个胆小怕事的臭小偷！”
而猜想得到验证的郝仁笑得嘴角都高高裂起：“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看，我说得没错吧？就是他偷的！哈，还说我小偷？我他妈看你就才是贼喊捉贼的那个！”
他说完还不忘对着身后把着自己的俞弓珩和何林杰催促道：“t快去啊！你们怎么不去抓他啊！他才是小偷！架着我干什么，你们不是喜欢主持正义吗？也快点替我主持啊！”
而话题最中心的冯旭这会儿还哽着脖子，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被众人的视线盯得后背痒痒，却依然咬紧牙关，死不松口：“你，你血口喷人！你怎么知道车票在我这里？啊，我知道了，这一定是隐藏奖励是吧！你们两个串通想要坑我！”
被说成同谋的乘务员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满，依旧维持着甜美的笑容，说：“如果36号玩家对此有异议，可以去列车长室进行举报呢~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哦，若是举报失败的话，你会被使者亲自没收掉车票呢~”
冯旭闻言表情一僵，上一秒还叫嚣着的嘴也不敢再回话了。
乘务员很满意他的识趣，从容道：“既然如此，36号玩家还请尽快归还9号玩家车票，配合我们的工作。检票工作需要在列车到站前全部完成，若是因为你延误了检票，还是会有惩罚哦~”
字句间的威胁已经毕露，就算冯旭再有别的想法，跟惩罚比起来，也都不算什么了。于是他只能强忍着恨意和尴尬，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叠成小方块的纸，不情不愿地递给郝仁。
郝仁才没心思管他的脸色，急切地接过打开，粗糙轻薄的纸张重新展开后，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郝仁的车座信息。
“对！这个就是我的车票！就是它！”郝仁兴奋地眼睛都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把车票双手奉上递给乘务员，“您看看，这次应该能通过了吧！”
乘务员接过车票，低头看了看上面的信息，再次擡起头时，又摆出了一样的营业性笑容。
“好的感谢配合。”
这是通关了？！
一直处于高压的郝仁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他无力地靠在门板上，短短时间体验了大喜大悲后，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就连对冯旭发火的力气都没有，大脑一片空，唯一能记起的就是“自己能成功获得奖励了”。
和郝仁截然不同的是冯旭，他在听到郝仁通过后，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虽然不记得广播有说过偷票会被处罚，但当面被乘务员点名，怎么可能会平安渡过？
冯旭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狠狠吞了一口口水，悄悄观察着乘务员的举动。
乘务员倒是没有人任何变化，按照座位顺序一个接一个地检起了票。她的检票动作很普通，接过票低头看一眼，确认完身份信息后再把票递回。不仅没有像何林杰他们刚才猜的那样用嗅觉，而且还正常得有些过分。
甚至就连给同在五号包厢的9430和3277检票时，也都是正常地蹲在地上，从床铺底下接过车票，确认完上面的信息后再递回去，不忘再补上一句“好的感谢配合。”如果不是已经知道床底下的是两只怪物，光看还以为是什么普通火车上的检票环节！
直到最后检完最后一个何林杰的车票后，乘务员也没有怪异的表现，更没有冯旭害怕的惩罚公告。她只是微微鞠了个躬，便退出了五号包厢，走向了下一个包厢去。
此刻的包厢内又陷入了沉默，只不过这个沉默却是多重情绪参杂在一起的。有郝仁的喜悦、冯旭的尴尬、张红丽的愤恨、文瑶几人的思考、还有剩下的懵逼。
这也不怪他们懵，毕竟他们可是在第一排的“绝佳观战席”欣赏了一处跌宕起伏的吃瓜大戏！情节过于反转，信息量过于大，参与人数过于复杂，还在努力消化中！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还是张红丽，她只要一想到刚才自己出头惨遭打脸的经历后就止不住地发臊，一张老脸竟然丢在了这里，忍不住转头就对冯旭发起了牢骚：“你是不是有毛病？好端端的干嘛偷他的票啊！”
冯旭眼神游离，肌肉紧绷，嘴角勉强地翘了两下，尴尬移开视线：“我只不过是想给他一点教训……谁叫他抢了我们的奖励，不能就眼看着他白白占便宜吧？”
郝仁听了只是冷哼一声，不再像之前那样大吵大闹，一方面是他之前的情绪起伏太严重，这会儿实在是没力气了；另一方面就是这原本也是靠偷跑得来的奖励，本身就理亏，真再算起账来自己万一再惹个众怒，设计他触犯个规则，得不偿失。现在离五点半已经没多久了，还是忍一忍海阔天空。
张红丽也没想到理由如此简单，伸手指着冯旭的脸，气得“你，你，你”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有文瑶的神色不对，眼底浮现出一抹寒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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