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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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败寇的道理到底还是明白的,因而乌州的案子并不算难查,为着能够赚个宽宥,彼此互相攀咬,昔日那些个情面半点都不留。
最体面的竟然是于三娘,她跪在祠堂之中给先祖上了一炷香后便带着早就准备好的证据到了江寻鹤面前。
她爹娘一生无子,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是以在爹娘早逝之后干脆推拒了一早定下的亲事开始接手于氏的生意。
这么多年来,从最初的人人都瞧不起她、想要算计她,到而今成为说一不二的家主,她什么手段都用过。
就连那招了入赘,最终让她生下于鸢的男人都因着一场“莫名其妙”的病早早离开了人世,从那之后族中再没有人让她将生意交给男人来打理。
她一手将于氏扯成乌州最显赫的商户,可而今随着景王谋逆失败,也成了这乌州内最大的笑话。
江寻鹤看过她递上来的证据,为景王办事这么多年,无论是同景王还是同别的势力往来,她都细心地留下了痕迹。
而今也成了江寻鹤查案最有效用的助益。
江寻鹤垂眼看着跪在堂下的她,忽而开口道:“其实于氏是有机会的。”
在陆思衡退婚、于鸢自戕的夹当之中,若是于三娘能够舍下满门荣耀,也不至于会落到而今的地步。
于三娘身着乌州内最华美的衣裙,妆发细致完备,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道:“可我从走上这条路开始,就决不允许自己有所失败。”
她擡眼看向江寻鹤,像是这会儿才想起来要问一般:“想要请问钦差大人,于氏会是什么下场。”
“按着律法,嫡系尽数诛杀,旁支男子流放、女子充作官奴。”
明帝虽然为了天下安定,对诸多涉事不多的都有所宽宥,但其中却绝不饱含于氏,一个商户也敢勾结逆贼,对于皇权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挑衅。
官衙外于氏的人已经被押解这送了过来,看着跪在堂下的华美妇人,个个目眦欲裂,极尽恶毒之言咒骂她。
骂她是□□、毒妇、灾星、丧门星、克夫……
恨不得将所有的罪名都填在她身上,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畅快一些般。
坐在江寻鹤下手、新上任的乌州刺史听着这些污秽之言当即皱眉名衙役将他们堵住嘴压下去。
左右也是要死,那些人看着衙役过来非但没有止歇,反倒是骂得更大声了,过了好一阵才彻底地安静下去。
可于三娘跪在堂下,从始至终面上都显不出什么情绪来,即便是那些咒骂的话已经到了周遭人都觉着难以入耳的程度,她也好似浑然未觉般。
那乌州刺史到底是好奇,憋了半天还是忽而开口问了一句道:“于氏,你可有悔?”
“悔?悔什么?”
于三娘像是听了多有趣的笑话一般,神情倒是生动了几分:“大人不会问的是会不会为了于氏这些或死或流放的人后悔吧?我明摆着告诉大人,就算是景王当真成事,于氏一朝成了什么显贵,这些人的下场也不会比今日好看的。”
“这些年他们做了什么?试图从我手中抢走继承权把我嫁出去,预备着给我塞个男人,让我把掌家权交给男人,又琢磨着从哪找个男孩过继给我继承家业。”
于三娘面上满是嘲讽,她挑着眉,眼中显出些复杂的情绪:“他们白白在我手中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如今也到了该还的时候了。往日他们不过是为着显得于氏壮大的工具,于氏是成是败,他们都得是这般的下场。”
她说着说着,忽而擡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轻声道:“只是可怜了我的鸢儿,说到底还是景王那个废物不成事,我若有他的出身,当年继位的还未必是哪一个呢。”
“大胆!岂容你胡言乱语?”
乌州刺史被吓了一身的冷汗,连忙开口制止住了她,生怕她再说出什么狂悖之言牵连到自己身上来。
于三娘瞧了他一眼嗤笑道:“你也不过是个胆小鼠辈罢了。”
乌州刺史闻言顿时面色难看了许多,任谁当堂被一个谋逆贼子嘲讽也是要难堪的。他偷偷擡眼看向了江寻鹤,说到底若不是他问的那一句,于鸢因为未必会说出这番话来。
可后者面上却瞧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垂眼看向了于三娘:“于氏你而今交出这诸多证据出来,也算是戴罪立功,本官自会向陛下禀明,不会有人扰了于小姐清静的。”
于三娘面上难得显出几分笑意,长拜道:“如此,便多谢钦差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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