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归感觉他现在的情况,没有电视里演的那样严重,至少不会死得那么快,只是感觉身上有些凉,只有白晚风捂着的地方是热的,只是感觉说话有些费力。
但是他也知道,这是因为他面对死亡肾上腺素急剧飙升,他的身体机能还在稳定下降,从他现在已经略微发白的脸和嘴唇上就能看出来。
所以他无所谓地撑着脸看着他笑,说:“这么担心守寡啊?”
一旁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楚言楠突然冷笑一声,说:“你别担心,但凡你死了,大把大把的人追我哥,我保证我哥的空窗期不会太久。”
白晚风被他们两个气到了,一脚踹楚言楠腿上,手按在沐子归后心口的力道加重。
两个人齐齐发出痛哼。
楚言楠直接被踹翻在地。
这动作太大了,理所应当被注意到,但是守着后面的黑皮大汉只是看了一眼,以为是他们有什么纠纷内斗,也乐得看他们垂死挣扎、自相残杀,只是训斥了一句就没有管。
楚言楠爬起来蹲好,委屈巴巴道:“哥!”
白晚风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
沐子归低低地笑:“你这是要杀夫证道吗?”
“你大爷的。”白晚风木着脸,眼眶已经被气红了,此时作势要打他。
巴掌都已经扬起来了,但是迟迟没有落下。
沐子归只是含笑看着他:“晚风。”
白晚风把手放下,颤抖愈加剧烈,伸手揪住他的衣襟,猩红的血擦在白色校服上,右手手心的疤痕露出原来的模样。
沐子归伸出左手与他相握,他能感受到自己四肢的无力,但也只是垂眸笑了一下:“如果我没有活过这次,你——”
“你闭嘴!”白晚风丢开他发凉的手,好像不愿意承认一般,又好像想温暖他一般抱住他,任由他的血染红自己的校服,在他耳边轻轻说:“狗日的,但凡你死了,我就去找刘羽尚,和那厮在你灵堂里热吻,不把你恶心得死去活来算我输。”
“看来我一定要活下去了。”沐子归表情扭曲了片刻:“不在那厮的灵堂里和你做点什么,都对不起你这句话。”
“但如果我真的死了……”沐子归感受到脖颈上的热意,好像是谁的眼泪,轻轻笑了笑:“我可以在我的墓碑上刻这样的墓志铭吗?”
“嗯?”
“这里睡着一条不被爱的丧家犬,但是他深爱着他的流浪猫。”
“我爱你。”白晚风毫不犹豫地说。
因为失血过多沐子归有些耳鸣,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隐约知道他在说什么,抓着他的手臂问:“你说什么?”
“只要你活着,我再说给你听。”白晚风抱紧他:“求你。”
沐子归闷闷地笑,这笑引得他胸口一阵震颤,也用他那种轻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是不是现在我说,只要我们活过这一次,你就当我男朋友,你也会答应。”
“我——”
白晚风话还没说完,靠窗一侧的窗帘突然被拉开,吸引走了全班的目光,包括那两名歹徒。
拉着窗帘的赫然是谢敏和余潇,他们站在窗帘下,明明紧张的想要发抖,却又强自冷静下来。
那两个歹徒气急败坏地说着什么,边说着还边往那边走,朝着他们两个伸出手,所有人目光跟随。
他们似乎预料到了什么,都屏息凝神地看着,看着那两个歹徒靠近窗户。
下一秒。
在他们抓住谢敏和余潇的手臂之前,窗外突然降下人影,窗户破开,玻璃飞溅。
前面的看不清,白晚风只知道有两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扑倒教室后窗边的歹徒。
教室里静了三秒。
然后……
前后门都开了。
男生几乎是推搡和拖拽的推或拉女生离开。
“女士优先!我们班男尊女卑的准则,还哪个狗日的不知道吗!”
林珂冲到讲台边背起腿脚受伤的付乖,大喊着:“两人一组并肩行,谁脑子和浆糊拎不清的敢挤,明天早上回学校老子就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逃命呢!拿出你们抢早饭的速度!”
“老子说了别挤!特么发生踩踏事件算你的还算我的!”
本以为会很混乱的场面,却出乎意料的有序。
白晚风摸了一块长长的碎玻璃塞进自己的校裤口袋,然后一手穿过沐子归到膝弯,一手垫着他的腰,把人抱起来。
楚言楠在他身后右侧:“伤员优先!这边有个背上被豁了口子的!”
他们身后忽然出现一阵枪响,告诉他们事情并没有结束。
马晋突然大喊:“趴下!”
下一秒枪声再次响起。
原来是前窗的刀疤男把一个破窗的刑警摔下了楼,又开枪射杀了另一个,破罐子破摔就要开始无差别扫射。
生死之间,趴下的人可能幸运躲过一劫,没来得及趴下来的人,只能自认倒霉。
比如说怀里抱着个人来不及反应的白晚风。
流弹横飞,弹片四射,墙上的石灰扑漱漱的掉。
枪口的运行轨迹是弧形的,枪口一定会经过白晚风的腰。
电光火石之间,一枚子弹从对面老教学楼的美术教室里射出,在黑夜里直直射向刀疤男。
枪声停了,刀疤男缓缓倒下,目光一点一点变得暗淡。
所有人发着抖,有人僵硬地转过头,然后回头缓缓道:“有序离开。”
老教学楼的美术教室里接连发出几枚子弹。
白晚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白晚秋从狙击镜里看到白晚风回头,忍不住打了一哆嗦,明明知道白晚风看不见她,不管是因为天色太暗,还是白晚风有些轻微近视,他都应该看不见她。
但她还是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于是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收拾东西让旁边的人拿着。
“报告指挥车!绑匪已确认击毙!”一旁的人刚报告完,就接过白晚秋手上的狙击枪:“白玉小姐?”
“我们任务结束了,回指挥车吧。”白晚秋说。
警车和医疗车开进了高中部,红蓝闪烁的光在校园里让人无比安心。
白晚风把沐子归放到担架上,一旁的工作人员正要把他台上医疗车。
沐子归却忽然握住白晚风的手腕,问白晚风:“还记得你要对我说什么吗?”
他手上力道很轻,不知道是不想用力,还是没力气了,白晚风只觉得他的手很冰:“我——”
“哥!”一个人鬼哭狼嚎地向他们冲过来。
沐予明看着他哥背后和衣领子上那一大滩血,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你没事吧!疼不疼啊?刚刚我看你们一大群人下来找了你好久。”
沐子归:“……”
“沐予明,你知道吗?”沐子归笑得人畜无害,但是咬牙切齿:“我宁愿现在疼死,也不想你突然出现打断我调情。”
沐予明:“……”特么就应该疼死你。
“胡说什么!”晚一步跟上来的宁致远气得要给他一脚,却被白晚风拦住了。
白晚风皱着眉:“先送他上车。”
宁致远点头,理不清思绪杂七混八地说:“是这样,是这样。”
沐子归眼皮越来越重,在昏睡前他很轻地说:“不要……”
沐子归后面的话轻得几乎听不到,他说:我还没听他说他爱我。
白晚风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目光开始涣散,连白晚秋朝他跑过来,他也没有注意。
“哥哥!”
白晚秋拉住他的手:“你没事吧?”
白晚风机械地摇了摇头,半晌才问:“结束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白晚秋一愣,然后抱住他:“结束了,都结束了。”
“我带你去旁边休息,晚童也在。”好半晌白晚秋放开他,伸手掐着他的虎口,用力按着:“走吧。”
“嗯。”
—
白晚童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上,看着来往的人匆匆忙忙。
不知看了多久,白晚秋终于带着白晚风来了。
“哥哥!”
白晚童冲上去抱住他的腰:“你没事吧?”
白晚风摇头。
“别信他的,他现在很累。”跟在他身旁的白晚秋看着他满手的血迹,忽然发现他右手手心又多了条疤痕正在冒着血,手上不只是沐子归的血迹,也有他的,“精神状态也不好,我真的很怕他提刀去砍人。”
白晚风浑身一僵。
“你看。”白晚秋木着脸说:“被猜中了,再让我猜猜,你的口袋里是不是有碎玻璃?”
说着她就上手从白晚风的校裤口袋里掏出一枚巴掌大小、锋利尖锐、形如薄刀的碎玻璃。
“就像你知道我想搞死你们班那两个挨千刀的傻逼一样,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白晚秋淡声说:“但是不行,这不合规矩。”
“你的手可真是多灾多难啊,手心那条疤新伤加旧伤已经叠了几次了,你还记得你是一个黑客吗?”白晚秋扶额道:“在一旁呆着吧,我去找只急救箱。
看着白晚秋离开的背影。
白晚风和白晚童对视一眼。
“哥,等会那群挨千刀的出来,你指一下是哪个。”白晚童活动了一下手腕:“晚秋不会和我计较的。”
白晚风:“好。”
于是,在白晚秋去找急救箱的期间,那群歹徒被控制住带出来经过楼梯口时,白晚风立刻指认了那个黑皮大汉。
白晚童认准了白晚风指认的那个人,以平生最迅猛的速度冲上前,照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
“呕——”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周围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黑皮大汉救生挨了这一下,肠子差点没有吐出来。
黑皮大汉擡头想要破口大骂,可是一擡头,面对白晚童那双浅蓝色眼睛,恍惚又回到了去年成为金三角笑柄的那一天。
丫的!谁来告诉我这个女学生的眼睛为什么跟去年那个女拳手的眼睛那么像!
周围的人七手八脚想要上去拦,但是谁都禁不住白晚童怪物一样的力气。
也是,白晚童是家里最不一般的存在,没有哥哥姐姐那样高的智商,没有完全遗传到妈妈漂亮的容貌,在他们的衬托下无比平庸。
但是她力气很大,小时候看着白晚风和白晚秋拿啤酒瓶给人开瓢,她自己也学会了怎么给人开瓢,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曾经年纪小不懂事,还一拳砸穿过一张木桌。
眼见着他们都拦不住,王建军刚要开口叫白晚秋,就听见角落里响起一个冷冷的男声。
“晚童。”
白晚风叫住她。
白晚风话音刚落,就见刚刚谁都拖不动的白晚童停下了动作。
正当王建军以为他是来阻止他妹妹胡闹的时候,只听他凉凉道:“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王建军:“……”
刚想放手的众人:“……”
我日你大爷!
只有一旁因为扫射腿部中弹躺在担架上被送下来的,王建军的亲哥哥,白晚风的亲老师,高三明天班化学老师,王老师王建国,擡眼淡淡道:“只要你们不想以后睡不着觉,就别阻止他,他要是被惹急了,真的敢黑进你家电脑,把你电脑里见不得人的东西都翻出来。”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没开玩笑。”
王建军:“……”
想去拉架的众人:“……”
梅开二度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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