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畏惧风波
会试在二月,池念森马上就要启程。
不说池念森在街道上买回了一堆新奇东西回家,用过晚膳,他松懒懒倚在榻上,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手中把玩着一块成色上好的翡翠,透着莹莹白光。
落春已经打理好明日启程的行囊和车马,江州的事已经托付给了县丞。池念森注视着窗外渐暗的天光,心绪随此慢慢平息。
鸡啼不会迟到,一声一声穿过池念森的耳膜,池念森半睁开眼,不似平常那般,耳边还有嘈杂的人声和车马轮胎碾过石子的碎音。
问候过父母,池念森是真的要出发了。
虽说自家犬子是出了名的机灵,能够入宫为官也是大大的荣幸,但池念森终究是没经验,怎么斗得过那几个老狐貍?池父也是心中牵挂。
坐进车中,池念森撩开帘子,再看一眼偌大的房屋。心里微微有点遗憾,不知道下次能回到这个美妙的地方又是什么时候。
为了留下点纪念,池念森带上他的传世宝作——就是那幅画,这幅画真的让池念森越看越喜欢。
池念森晕车,所以乘坐颠簸的马车难免觉得反胃,一路走走停停,所幸时间充裕。去往京师的路不远,几天的紧赶慢赶也到了。
池念森寻了间客栈住下,随着离会试的日子愈来愈近,饶是池念森以前有太多考试的经验,也禁不住得紧张。睡不着时,时常下楼散散心。
这一带离都城近,客栈又修在街道边,一到夜晚,万盏灯火大放光明,幢幢楼房顿时披上了宝石镶嵌的衣衫,一条条街道也都变成了皓光闪耀的银河。熙来攘往的人群,像潮水,霓虹刺眼,灯光恍惚。亦幻亦真。
池念森兜转中来到一处小巷前,小巷两边是破旧而古朴的长满青苔的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在狭长的阴影下,北面的一家肉铺还亮着灯,发散着红光,显得有点诡异。
池念森的睫毛颤了颤,擡步走进肉铺店。猪肉割成一条一条,或者放半扇子在上头,头顶挂红色灯罩。
店里只有一位老妇人,呆呆地坐在那,见有人来,干燥起皮的双唇缓缓蠕动:“桌上的肉都是今天中午杀的,要什么您自己看。”
池念森更觉奇怪,有心搭话:“你一个人吗?”
老妇人看了他一眼:“家中丈夫出门了。”
池念森努力想象老妇人徒手杀猪的场景。
老妇人明显不想搭理他,池念森也就不说啥了。看了一眼泛着红光的肉转身出了门。突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沙哑的女音和粗犷的骂声。
池念森好奇转身,目光顿时冷冽下来,只见一个衣不蔽体的少女慌慌张张地从阁楼跑下来,右脸是不自然地血红,高高肿起,显然是被打了一巴掌,怀中还抱着一只断弦的琵琶。
“你个贱妇,本少爷摸你是给你脸!”阁楼顶站着一个醉醺醺的男子,刚才狂野的声音便是从他口中传出来的。
池念森淡淡看着这一切,那老妇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些,忙站起身,谄媚地笑道:“王公子这是怎么了?莫要生气啊。”
“死贱妇,还敢推我!”那人大声怒吼,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却扭曲在一起,异常狰狞可怖。
那少女哪还敢吱声,哆哆嗦嗦地跪坐在墙角。
“王公子莫动怒,切勿伤了身体。”老妇人笑得更加圆滑,生怕惹恼了这位大爷,“小碧,过来。”
少女身形一颤,惊恐的大眼染上了血丝。
“这又是何必?”池念森温和的声音响起。他之前当在玉钗楼逍遥时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场景,面对这种小姑娘池念森还是愿意帮一把。
“嗯?哪来的人?”那男子眯着浑浊的眼睛看过来,这一看,就离不开了,他眼中闪过丑恶的狡猾,“呦,小美人。”
池念森着实被他的目光恶心到了,忍着反胃对上他的眼睛:“这位公子,请自重。”
“嘿嘿。”男子咧着嘴角,侵略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扫过池念森的腰部。
“什么人,如此无礼!这可是池公子!”一直跟在池念森背后的随从秦飞跨步而上。
池念森顿感无力,这小子鲁莽的毛病怎么就改不了呢。他摆摆手,示意秦飞退下,这时,池念森的耳边呼啸过一阵快风。一身黑衣不知从哪里翻下,稳稳落在地上。
老妇人早已吓得额头冒汗,这两位贵人是哪个都惹不起啊,紧接着开口:“大人们可千万冷静啊。”
那男子眉毛横飞,眼中是极度地兴奋:“池公子?哦,就是那位风华绝代、三年前破了案的池公子?”
那男的竟把他比作一个女人!池念森感觉心中火已在腾腾燃烧,勉强忍下怒意,沉默不语。
那男子贪婪地盯着池念森,见他不语,颇感无趣,又收回了目光:“本少爷今天心情好,就不再计较了。”说着,扬长而去。
老妇人已经吓得瘫坐在了地上,紫黑的嘴张开又闭上。
池念森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这是何人?”
老妇人结结巴巴,答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秦飞锁住了她的脖颈,这才颤抖着回答:“王公子是,是,王太尉之子。”
果然,刚开始池念森就有猜到他的身份,现在是确定了。看来之后的麻烦事得有不少了。
没再多说,池念森命秦飞拨了点银子给那少女,就转身离开。
一把碎银散在少女面前,少女猛地擡头,那人已然成为一个背影,越走越远,她却痴痴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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