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暗波动
“陈大人。”一名近侍掀帘急匆匆地跑过来。
方才陈栖忆靠在椅上闭目养神,回忆池念森昨晚慵懒倒在他肩上的模样,闻声立刻睁开眼,端坐如钟,问道:“何事?”
“张枫叶带人打进来了,外面正闹得厉害。外城门就要被攻开了!”
陈栖忆猛然站起身,沉声道:“什么?”
“陈大人先与属下来。”
没想到张枫叶竟趁着这个空当出手。陈栖忆疾步走着,脑中飞速思考对策“军队呢?”
“已经打起来了,这次张枫叶定是有备而来,人很多。”
陈栖忆又问:“有谁在那?”
“陆小将军。”
陆离前不久才刚走,这又打起来,张枫叶如此不把皇威放在眼里,还真以为皇家军队斗不过你的义军吗。
“那张枫叶的亲信呢?”陈栖忆幽幽开口。
身旁侍卫略是一愣,随即回道:“还放在~”
“把人拎出来,就送到张枫叶那。”陈栖忆打断了他的话。
“是。”那侍卫不敢再多说什么,得到指令就慌忙离去。
上京外城,瞭望台。
“陆将军,形式如何?”
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的少年将军陆泽洋此时正拧着眉立在城头。身边是朱老将领的问话。
朱老将军早就看陆川不顺眼了,不过区区平定几方盗贼,皇上一纸诏书,给他封将,这么几日下来大动军队,根本不把他当前辈看。
如果不是陆老将军和陆大将军立下的功,陆川怎么也轮不到来指挥这些曾与陆老将军收复边疆的老将领。
朱将军料定陆川答不出个所以然来,眼底不禁漏出轻蔑之意,正欲开口发令,却听陆川掷地有声道:“再加军队,关紧城门!”
原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震动之言,没想又是两句废话,朱将军不屑更深,提醒道:“陆将军,上次张枫叶打进来时,一样也是这般军队前去抗战。”
陆川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反道:“上次是我大哥的精英部下,如今我查出多少漏洞,朱将军应是最清楚的才是。”
朱将军的脸白上几分,不甘占下风,又回:“这支部队也是花重金所培养,陆将军是不肯信吗?”
“不敢,朱将军的才能怎是我可以媲美。”陆川不为所动,“不过,前不久这支部队深夜偷吃朱将军是知道的吧。”
“你。”朱将军只道这人竟是说话不留一丝分寸,故意把这等荒唐之言放在明面上。压下心中怒火,干脆甩袖道:“朱某无话可说。”
话音刚落,城外一声巨响,陆川忙扭头看去,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口号喊得格外响亮,极有穿透力。
陆川的指令已经下发,霎时,高亢的人声,刀剑相撞的金属摩擦,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在最前方的便是那张枫叶,一身上等铠甲,在火热的烈日下熠熠生辉。手拿银枪,在其照应下的眉目□□,鼻直口方。如此一看,还是潇潇领兵之态。
陆川咽下唾液,其方来势汹汹,不容小觑,胸中大石吊起,晃悠着不落下。
正逢此时,身旁传来声音,陆川眼中只有战况,无暇顾及其他。但那人好不懂事,一声一声呼地他烦躁暴起,带着煞气回头。
“谁!”陆川吼道。
那人许是被他给吓住了,小心开口:“陆将军,这是大理寺带来的。”
陆川这才意识到那人手中还拖了个麻袋,麻袋里不知装了什么,好似在奋力挣扎:疑惑道:“何物?”
“回将军。是不久前捉住的亲信。”
“大理寺绝不会干这种事,受了谁的指令?”
“陈大人。”
陆川眉头一颤,也就御史大夫会干这种事了:“打开。”
“是。”不过三下,麻袋被硬硬扯开,那侍卫揪住亲信头发便往上提,露出那张被狠狠折磨过的脸。
“陈大人怎么说?”
“陈,陈大人是要把这人公告于张枫叶前。”
陆川没有回他,再度审视眼下情景,张枫叶必是做足了准备,竟隐隐有败退之意。
陆川顿时大怒,看向朱将军,忍着声音道:“军队呢!”
朱将军脸色成功由白转青,语无伦次:“军队、军队。”
“你们两个,快去!”陆川打断朱将军的话,随意指向两个近侍吩咐。
病急乱投医,陆川顾不了这么多了,照这样的进度下去,等军队来之前,外城怕是要变为一片废墟。
长臂一挥,那亲信随即四肢被钉在城墙上,动弹不得。
城下张枫叶已经杀红了眼,见高处城墙挂着一人,清晰的视力让他无须怀疑,怒从胸口喷出,急躁的性格让他失去理智,张开嘶哑的喉咙,拼尽全身之力大吼道:
“杀!”
一字落音,千军万马。
城上陆川也是怒急攻心,可又无可奈何,再次下令看紧城门,焦急地等待军队。
“立刻备套装备。”
“什么?陆将军您。”
“快去!”
今日我陆川就是死在城前,也不允许有敌踏进大宁城内一步!
带着这样必死之决心,陆川飞步跨上马,夹紧马腹,一声震耳呼啸,银袍小将奔向沙场,身下白马如不愿屈服的滔天巨浪,马吠声振聋发聩。他身侧的剑柄一抹红,耀眼醒目。
陈欧逸坐回原来那地,一手拿笔,正挥墨誊写诗歌。眼前侍卫紧张的回报形式。直到提到那亲信如何惨死,张枫叶又是如何疯狂,陈欧逸停下笔,目光微动:“杀得越厉害了?”
“嗯。陆小将军已亲自下阵。”
陈栖忆皱眉,张枫叶,一名出身平庸,务农之辈却有着极高的胆量气魄。
着实不简单。陈栖忆感觉义军背后的实质,远不是表面看上去地那般普通。他很少有猜不透的时候,似乎身边所有人都被卷进这场闹剧,眼看着自己也要被拖上舞台。
陈栖忆眼一眯,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但又转瞬即逝。
“查张枫叶。”他面容不动,开口。
方才的侍卫乃是陈栖忆得力下属,听他一说,快速反应,随机意识到陈大人想让他查的不是张枫叶的家世背景,而是张枫叶的最近行踪。
“属下这便去。”
外城已经乱成一锅粥,谁也不承想今天的义军竟是强悍得很,外郭百姓逃亡的逃亡,妻离子散之声阵阵涌起。
而皇城里,还沉浸在大宁盛世,歌舞升平的混沌皇族们一下慌神,人来人往却毫无章法。
池念森待在殿中兰台管理图籍等,还有新书在源源不断地搬进,池念森百般无赖的托腮坐在最高处,看着手下人进进出出,好不忙碌。
这样的情景很快就被打断了,不成样子的侍卫突然跑进来,说有大事要与池大人禀告。
“大胆!你可知这里是何地!”有人上前质问那侍卫。
池念森倒是不在意,本来干这种活就无聊,好不容易来了个有意思的事,自然是乐意听听看。
“都退下。”池念森道:“请说。”
“是时,奉陈大人指令而来。”那侍卫说得磕磕巴巴,上气不接下气。
池念森一惊,不是,这位小兄弟,你把这句话放最前面不好吗,他可是我上司耶,哪敢不从啊。
完了完了,得罪自己领导的下属会不会被罚?
如此想来,池念森却笑得越发温和:“无妨,不急,慢慢说。”
怕个蛋。
那小侍卫大口喘着气,听了池念森的这一句,似是大恐,多咳了好几声。缓过后,认真道:“陈大人让您收拾一下,赶紧去找他。”
这句话悠悠穿过池念森耳朵,啊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时,其他的声响传来,池念森顿时机敏,问道:“外面怎么了?”
“是义军。”小侍卫抢先开口,“池大人您快点吧,不然小的可是要掉脑袋的。”
池念森挑眉:“就是那个张枫叶?”这倒是有意思。
“是。池大人,您”
“知道了,下去吧。”
池念森起身,抖了抖袖摆,命下人都先出去。
出了门,池念森这才看见外面的混乱模样,随着人群你来我往,左右颠倒。池念森昨晚乘车的不适感觉突发,咬紧白牙,勉强抑制住反胃之感。
“你在干什么!”
池念森的手腕突然被捉住,力道之大难以承受。池念森略带生气回头,想着陈欧逸真是哪里都能出现。
“我干什么,不是你叫我来的嘛!”
“我也没叫你被这些人带着跑啊。”陈栖忆道。
池念森自知理亏,没再擡杠,只能用力挣脱出手腕。
好在这时终于有长眼地发现了,立刻跑过来,恭顺把这两人送到指定点。
下车后,池念森目光流转之处,发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紧急避难所,而是一小屋,明明是在皇城内,却有着这样的清幽偏僻之地。池念森还是头一回见,不免生出好奇。
“你觉不觉得。”陈栖忆目视前方,道:“他背后有人?”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池念森却不答反问:“不是我说啊,陈大人,现在这么紧急的时刻,你身为权臣,不去处理张枫叶的事,来找我作甚,还把我带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不是别有企图?”
“那是自然。”陈栖忆道。
池念森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有些惊讶。
“我是文官。”他道,“没这个军事才能。”说着,他耸耸肩,两手一摊,表示无奈。“所以就要请你啊,我的森森。”
池念森很不耐烦地睨了他一眼:“请什么请?”
“森森大人有高见,不如告诉我你是怎么看这位张枫叶的。”
池念森顿了顿,见他神情好像是真的想知道,于是道:“出生、才略,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会有能力闹到皇城。这种结果只有两种原因,一,他是真的不怕死。二,有人暗中帮助他。”
陈栖忆余光扫过说话人的侧脸,微扬起嘴角。
“然后呢?”
池念森:“当然是野心膨胀,企图颠覆权政,便打进来了。”
“那你认为是谁?”
“今日陈大人带我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吗。”池念森看过陈栖忆,莞尔一笑。
“聪明,是我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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