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出戏的一天
好, 非常好——
廖修远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来,周围人的夸奖也落在耳边。可谢臻却好像听不到了。
那声卡喊出来的瞬间,他好像被抽掉了浑身的力气, 他长满薄茧的手颤颤巍巍地在身后摸索着,然后重心向后,那发白的、打满补丁的裤子, 就这样贴在了大学的砖石路上。
谢臻的头擡起来,他似乎没有听到结束的号角,在这个时候, 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个发现自己被时代抛弃的小聋子颤颤巍巍坐在地上, 仰头看着蓝天。
——在他眼前,高大的绿化植物郁郁葱葱, 钢铁水泥的路灯昂首挺胸,而那一点点还带着蓝色的天空此刻好像是万华镜,在他眼前旋转,跳跃, 然后碎裂成一片片的镜子。
他可能失败了。
谢臻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的赌博, 小聋子耗费了几乎大半辈子的心血□□一把的结果是失败, 他看不见自己的弟弟,冥冥中他有种感觉, 他也不会再见到自己的弟弟了。
小聋子的头一点点垂下来,刚刚天空碎裂的镜片可能戳到了他的眼睛,他看着被泥土沾染的砖石上出现一滴水珠, 然后是第二滴, 第三滴……
原来是自己哭了。
他好像被悲伤包裹了,小聋子的手臂扯着他, 带着他前往更深的世界,他的眼泪流下来,打湿了自己的脸颊和土地,本人却毫无感觉。谢臻只看着那片砖石,长长久久的,像是那里藏着他过去几十年的人生,
“谢臻——”
“谢、臻——”
突然,廖修远的声音像是召唤迷航的水手的警铃一般响起,手臂伸出来,谢臻像是溺水的人一般被廖修远拉出了水面。
他擡起头,看见那些破碎的天空里映出了廖修远的脸庞。
“拿点水来。”
对方话音刚落,助理的水就寄到了面前,男人一边拿着水递到谢臻面前,一边拥抱一边拍着她的背:“好了,醒来了。”
他声音不重,但温和且有力,像是船锚,重重地敲在谢臻心里:“你不是小聋子,你是谢臻,清醒一点。”
谢臻眨眨眼睛,只觉得面前的雾气好像被彻底吹散了,他缓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眼泪已经流泪满脸。
他越过廖修远,略显尴尬地擦了擦自己的脸颊:“不好意思啊,不知道怎么回事就……”
“没事,”面前人却只是笑,顺便用手搭在他的背上,那双手带着暖意,立马缓和了谢臻心里的尴尬:“这样就很好,没有谁敢说自己导演一喊CUT就能马上出戏,除非是那种压根没打算好好演戏的。”
他这样说着,还冲谢臻眨眨眼睛:“可别让别人听到,不然我又得被他们说是指名道姓的阴阳别人。”
面前人语调轻松,谢臻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廖修远不着急,只等着谢臻缓和过来后才把他拉到椅子上坐好,一边让副导先拍别的戏份,一边坐在身旁静静地陪着她。
“没关系,休息一下。”
谢臻看着面前忙碌的片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廖修远已经把肩膀递了上来。
他握着水杯的手还在发抖,那是情绪过度激动后止不住的余韵,对方的手却很温柔地握了上来,温热的手心很快让他的手不再冰凉。谢臻擡头看着廖修远,对方对他垂下眼睛,轻轻一笑:“今天表现得很不错,特别好。”
谢臻很想感谢他,却累得有些说不出话,他又抿了口水,只把眼睛弯起来,心里却是很开心的。
在这次他总算明白了廖修远所说的什么是纯粹专注地演戏,他才总算理解了那种把全身心都投入一个角色是什么样的感觉。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仿佛在冥冥之中,他跟那个角色产生了呼吸和共鸣,仿佛有血肉从他们身上长出,融为一体,连城一片。在这个时候,他就是小聋子,而小聋子也就是他。
谢臻另一手在膝盖上张开又合拢,可是还没等继续张开呢,廖修远的手就从天而降,扣住了他的手心。
他一擡头,看见廖修远带着促狭笑意的双眼:“都这么夸你了,怎么不给导演一个面子。”
坐在一边的人眼睛眨了眨,似乎很疑惑要怎么给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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