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李安衾疑惑的声音:“询舟一点醋意都没有吗?”
“臣知道殿下心中有我,故不在意此事。”陆询舟对上李安衾深邃的眸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有,请殿下不要一直逗臣玩。”
“你生气了?”
李安衾试探地问了一句,想要扯了扯陆询舟的袖子却被那人一下避开。
“姐姐错了,小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公主殿下勾住陆询舟的脖颈在她的下颔上印下温柔一吻。
陆询舟将汤勺放回碗里,看向李安衾的眼神莫名的愈发愧疚。
“怎么了?”
“没怎么。”
陆询舟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嘴唇。
不要再逗我玩了,好不好?
你要知道,我现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劣根性。
再这样下去,你迟早有一天会引火自焚。
你会被囚禁起来,锁在屋子里,铐在床上,或许会被日日夜夜的凌虐。
毕竟这些,我都控制不住。
.
熙宁十年,冬。
临近春节,正平坊的大街上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李轸从崇文馆下了学,马车停在大长公主府的门口,他方下车便瞧见了候在门口多时的采薇和几个仆人。
“大郎,殿下醒了!”
采薇眉眼含笑,激动地告诉他这一消息。
李轸那张粉雕玉啄的小脸上原本还带着与他这个年纪极其不相符的严肃,但在听了采薇的话后,他脸上严肃一下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孩子纯真的喜悦。
他想都没想,不顾家仆的阻拦和家规的警醒直接冲进府里,飞快地穿过走廊,按着记忆娴熟地找到了阿娘的房间。
“阿娘!”
李轸站在门口,犹豫了几分,眼睛红红地看着屋内人。九岁大的孩子,分明正是最需要母爱的时候,他的母亲却差一点要离开他。
屋内很寂静得很,唯有炉中木炭燃烧时噼噼啪啪地微小碎响。床上的女子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面色苍白,神情恹恹的望向窗外。
“轸儿,过来。”
李安衾不曾回头,语气也疲惫得很。
李轸听话地走到母亲的床边。
李安衾微微侧过头,第一次伸出手想抚过儿子的眼睛。
阿娘的指尖冰凉,触碰到李轸温热的肌肤时,那个孩子还瑟缩了一下。
原本欲触摸的的手立马收回,李轸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们之间像是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
分明日日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母子之间居然能生疏成这般模样。
李安衾苦笑了一下。
毕竟这全都拜她这个冷漠的阿娘所赐。
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眼睛,她眼里满是柔情。
只有这里像了。
她的轸儿今年方才十岁,面容依旧难脱孩子的稚气,若长到了十五岁,那时的翩翩少年,应该会有一双与故人九分相似的丹凤眼。剩下一分的不像,大概是因为眼里没有那人看向自己时所含着的炙热爱意。
是啊,自她走后,她再也没有遇到那样的一个人。清澈如山泉的眼睛里同时藏着炽热的爱意和旷世温柔。
在无数个夜里,饱含着碎冰,又似支离破碎的月光跌入其中。晕不开的墨色和浸润着夜色的危险。
褐色的眸子中交织着纯粹与颓靡,很矛盾,又很自然。
纯粹的她也有恶的一面,不沾染世俗,纯粹的恶,因为她是她的阴暗面,是她宁愿承受着千秋万代的骂名,手上染着罪的鲜血,也要去保护的恶。
然而,自她走后,李安衾见过了许多人,踏足过许多善恶,看过许多美景,也喝过许多酒,可到头来——
她这辈子只有一次,在正当好的年纪遇到了一个正当好的人。
“轸儿,初春的时候,我们下江南吧。”
李轸擡头,于是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跌入阿娘温柔的眼神中。
“阿娘做的一切决定轸儿都支持。”
李安衾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
李轸懵懵懂懂地看向阿娘少有的露出的笑容。
其实,轸儿的眼睛已经开始像她了。
窗外是落雪疏疏,梅花凌寒绽放。
李安衾不禁失笑。
大概是因为眼里有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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