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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谋划(1 / 2)

第六十八章谋划

“看什么呢?”

沈瑰端着热腾腾的早膳走了过来。

陆询舟笑得合不拢嘴:“我阿娘写的信——啊啊啊小绥好可爱!”

沈郎中无奈于好友这个“女儿奴”,只能先将早膳放在桌上。

三大碗刚煮好的煎茶汤在初冬的早晨中冒着白气,搭配一盒色泽鲜艳的绿豆糕,令人食指大动。

呜呜呜,离开吴中后终于吃上了这几个月来最像样的一顿饭了。这几个月天天喝稀粥她嘴巴都快喝出泡了。

擡头打量了一眼对面凑在一起的三个人,沈瑰似乎发现了什么。

她看了眼挨在范殊臣左边引颈而望的范罗赫,再瞥一眼范殊臣右边拿着一叠书信笑得甜蜜的陆询舟,脸上露出了“我懂,我懂,我都懂”的笑容。

范护卫纯情少男,明明可以直接待在陆询舟右边却硬要同范监察挨在一起,这意味着什么?范护卫很有边界感啊!害羞纯情,永远都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坚定了要为好友助攻的信念后,沈瑰打算让范罗赫留在他们这一桌与陆询舟共享早膳。

“范护卫,既然你要坐我们这一桌用膳,不如我再去给你拿几张胡饼吧。”

范罗赫对上心上人含笑的眼眸,心“咯噔”一下,紧张地差点跳出嗓子眼。

“罗赫不敢劳烦沈郎中。”

这时恰好有个护卫拿着范罗赫的早膳凑过来,那人将一盘蔬菜煎饼和一碗豆浆弯腰放到桌上,起身时他笑而不语地拍拍范罗赫的肩膀,使了个鼓励的眼色。

沈瑰在范罗赫身边坐下,撑起下巴笑问陆询舟:“我干女儿怎么个可爱法?能把在座各位迷得这么不像样。”

陆询舟将手上那封书信朝向沈瑰,指了指其中一段:

“看。”

片刻后。

沈瑰面露期望。

“把你女儿送给我,好吗?”

陆询舟喝了口煎茶汤,笑骂道:“厚颜无耻。”

陆询舟话音刚落,全场突然不知为何瞬间安静下来。

几人扭头望去,但见长公主殿下居然出现在驿站一楼的门口。

下雪的早晨,容貌昳丽的美人身披狐裘大衣,执伞自雪中走来,华骨端凝,一眼万年,即使是洛神在世,看见她的气质容貌也要自形渐秽。

众人大惊。长公主殿下不在自己的天字一号舒舒服服地用膳,反而一反常态地到驿站一楼用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家安静思考间,李安衾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到了陆询舟的身边。

死寂之中,殿下身旁的采薇朝然后大批投来探究目光的众人比了一个“继续”的手势。

片刻后,全场再次喧扰起来。

“殿下想吃什么?”陆询舟恭恭敬敬地问道。

李安衾没看她,而是深深看了眼范罗赫,冷冷道:

“陆郎中倒是有趣得很,日日在本宫面前端方严肃,熟人面前又是一副嬉、皮、笑、脸。”

最后四个字李安衾一字一顿地念出,不知道的以为李安衾在对可怜的陆郎中阴阳怪气,只有知情人陆询舟才知道,李安衾是在控诉她这几日的冷淡疏离。

毕竟,她们昨晚刚吵了一架。

自陆询舟与李安衾互通心意后已经快三年了,两人几乎没闹过什么矛盾,除个别时候有过冷战的经历,但一夜旖旎后陆询舟再低声下气地道歉一番,两人便能和好如初。

然而自从离开清水县,陆询舟白日冷漠、夜间炙情的感觉令李安衾愈发心慌,最初马车上的回绝潜移默化地放大,李安衾似乎察觉到陆询舟想逃离淤泥的那一丝感觉。

很莫名其妙,陆询舟明明在床笫之间说了那么多句“我爱你”,可是看到她白日恪礼疏离的模样,长公主殿下心中还是忍不住惆怅。

在杭州府时,她曾无意间听到陆询舟与其他官僚的闲谈。

“在下窃闻陆郎中未曾婚配,但有一养女,不知您将来要给这孩子找一个怎样的养父?”

“本官目前没有这种打算。”

那与她闲聊的官员是个二世祖,很没眼力见,听罢那人竟然直接问道:“陆郎中这么不着急婚配,不会是有磨镜之好吧?”

她偷听到句话时心猛地一紧,然后就听见那道清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这种和食鲤一般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别往本官身上扯,本官嫌脏。”

即使知道这是小山的应付之语,可是在听见她说出“嫌脏”二字时,李安衾的心还是莫名地疼了一下。

昨夜在长公主殿下的驿房中,她们因为一点小事起了感情生涯中的首次争执,最后这次小争执居然还转成了吵架。陆询舟向来对她百依百顺,此刻也只是沉着冷静地倾听李安衾对她的控诉,然后条理清晰地与她讲起道理。

李安衾真是被她那副理智又不肯认错的模样给气到了。

以前只有冷战,没有吵架。李安衾第一次发现和陆询舟吵架是一件血压上头的事情。

其实陆小山也没错,只是她被卿许晏教得太好了,处理事情很少会感情用事,大多时候她都是以理智的态度客观看待问题。李安衾以前与她处理公文案牍时,是极为欣赏她这种品质的,可是当这种品质放到恋人间的争吵中就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了。

用情场老手陆玉裁的话来说,便是:吵架的时候,无论你对错与否,大部分娘子们其实需要的是对方的无条件认错,而不是讲道理。

很不幸,陆询舟是“讲道理”的那种人。看着陆询舟把和她吵架当做平时上朝与其他大臣的辩论,李安衾真是气血上头。再听着陆郎中条理清晰地讲道理,把自己错误的观点逐条列出又一一反驳,全程语气还那么冷静自持,简直就是——

气死人了。

她记得陆询舟是己丑年生的,果然,属牛的人都犟得要命。

当然,李安衾也不是真正意气用事的人。昨夜不欢而散,一夜过后她也意识到昨晚的自己是多么不理智。

她的清冷稳重在与陆询舟汹涌热烈的感情面前向来都是尽数沦陷。

本来李安衾还想今早放下身段,到驿站一楼陪她吃一顿早膳,膳后私下再说些好话勾引她,大抵昨夜的事便能一笔勾销了。

可是当她精心打扮一番,来到一楼找她时,却看见陆询舟与别人笑嘻嘻的模样,那笑容,那叫个灿烂。而那个姓范的护卫居然也凑在那一桌,几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李安衾登时觉得,自己有史以来干过最愚蠢的事就是不待在有地龙暖炉的房间用早膳,而是冒着初冬凛冽的寒风去一楼陪陆询舟这个醋大[二]用膳。

不过,她李安衾从来不做损己之事,既然来了,她也要让陆询舟这顿早膳吃得毫无安生。

陆询舟看着身侧长公主殿下淡然的神情,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糟糕!我好像至今都还没告诉殿下,范罗赫的心上人是沈瑰,不是我!

来不及了,一整个早上,陆询舟除了笑骂沈瑰“厚颜无耻”前喝了一口热乎的煎茶汤,便再没有吃过一口早膳。

李安衾到底是明事理的,她虽有意为难陆询舟,但不愿殃及与她一桌用膳的人。

两人换到一处空桌,陆询舟端的早膳换了一份又一份,李安衾每次尝了一两口就要蹙眉,然后开始故意挑三拣四,陆询舟就明白了自己又得去换。来来回回数次,陆询舟只开口弱弱地劝了一句“莫要浪费粮食”,刚想再迅速接一句解释“范罗赫的心上人是沈瑰”,她就遭到李安衾温柔却暗带狠毒的威胁:

再讲一句话,今年的禄粮全给你扣完。

哄妻不易,小山叹息。

她在膳区和她们的位子之间往往复复地走来走去,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李安衾越为难她,她越乖顺。

陆询舟虽然会讲道理,但是对待李安衾的无理取闹,她到行为上永远保持百依百顺、毫无怨言。

她犟,站在正确的立场上她永不认错。可她也知道自己惹得人家不快,不认错便不认错吧,如果受些身体上到劳苦就能哄好李安衾,陆询舟心甘情愿。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一个上午,谣言就已经开始乱传了。

听说陆郎中进长公主的驿馆汇报工作时先迈进的是左脚,长公主不喜欢,于是故意在次日用早膳时刁难了她一整个早上。

对此,熟人的看法是——

范殊臣:虽然荒谬,但我也实在想不出严谨端正的陆郎中还能有什么地方惹怒长公主殿下。

沈瑰:呸呸呸,娇纵得不可一世坏女人,不要苛待我们认真敬业的陆辞非!虽然全天下都是你家的家产,虽然天子是你阿耶,虽然你权倾朝野,但是……好吧,你的确可以随意欺负陆询舟。

范罗赫:晋人真奇怪。

车队启程时,无奈至极的陆询舟上马车前听见有护卫在窃窃私语。

“哎,你知道吗?我刚刚听长公主殿下的贴身侍女说,她回京以后要纳面首诶!”

“要纳几个?”

“那侍女说至少二十个起步。”

“啧,果然姑侄一个样,她这是要向那位嘉允殿下看齐啊!”

掀车帘的手猛然握紧车帘,白皙的手背上隐约凸起蜿蜒的青筋骤然暴起。

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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