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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奔丧(1 / 2)

第九十一章奔丧

贞安五年,暮春时节。

陆询舟此时已任福州刺史快三年了。

史书记载,这位年轻的刺史在职期间励精图治、关注民生,仅用了两年时间便使福州从原先的偏远荒蛮发展成如今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的景象。于她任职的第三年,福州已是有“东南小霸王”美称的沿海经济战略重地。

彼时,她已是二十有一。

二十有一的年纪,在人均寿命五十左右的晋朝[一]处于一个不高不低的状态。

士人于这个年纪开始自己的事业尚且较早[二],然而要论结婚生子又已经太晚。

不过对于十六岁开始做官、二十岁结婚的陆询舟来说——过早的事业和过晚的婚姻是她的能力和乐意,而外界的眼光如何看待自己,她懒得去在意。

至于曾经的那段感情,她却不曾放下,即使她知道在自己抗旨回京的那一刻,她们的这段感情就已经彻底破碎了。

难过吗?当然难过,午夜梦回过往的回忆,她总是忍不住失声哭泣。

只有寥寥几人知晓那年福州大疫中,她曾不幸染疾。那时她服用了抗疫的药物身体却仍不见好转,刺史患疫是扰乱军心的大事,她不愿影响抗疫,于是将自己关在屋中祈祷着自己能够痊愈。

缠绵病榻整整三日,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她本已写好了遗书,最后却在第四日的清晨病情奇迹般的有了好转。那时,她遇见了暗中前往福州行医救人的药圣蒲菖,她为她把过脉后却是神情严肃。

在她的再三询问下,蒲菖斟酌着说出了实情。

陆询舟只是懵懂地知道,她与阿娘竟然都是北梁皇室的后裔,体内有蛊毒,而它也正是她们冬季头昏病的来源。蒲菖曾为陆询舟和卿许晏做过头部针灸[三],目的是为了压制蛊毒蔓延,由于蛊毒无法根除,蒲菖也只能尽力使蛊毒与人体达到共存的状态,但是这种平衡万万不能被打破,一旦蛊毒强于人体便会有极大的性命之忧。

“蛊毒犹如活物,它寄生在你的身上,你一旦去世蛊毒也会随着你死去。所以,若是你生了有性命之忧的疾病,蛊毒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它会变强,将这些疾病赶出你的身体。”

“如今你的疫病自愈,可是你体内的蛊毒也打破了你们之间的平衡,它强化之后就无法再变弱。就像人一样,蛊毒畏死,但是强大之后又会有无限的贪欲,它会在短时间内蔓延全身,吸收你的营养供给。最后也因为过度贪婪,与你一并接受死亡。”

陆询舟静静地问道:“所以您是说我和我阿娘都有随时去世的风险吗?”

蒲菖叹了一口气:“你阿娘有武功傍身,早年有你阿耶(他对你阿娘算是又爱又恨,挺疯的一个郎君)用药物给她续着命,后续老朽又给她施针,再活十年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至于你,许是活不过二十有五了。”

那时,陆询舟就这么突然地接受自己将要英年早逝的事实。

后来她坐在自己的屋中想了一整夜,最后不成器地哭了。

在人祸面前,她尚可以坚强。可是天命不仁,她无能为力。

小孩子难过尚且可以找阿娘,投入阿娘温柔的怀抱。

可是陆询舟早已成年,她的阿娘也远在长安,就连本能予她最后安慰的爱人也因自己而失。成年的陆询舟的哭泣是内里被虫蛀空的大树,在暴雨中无力的怒吼,是将要倒下的征兆。

那年初秋,梅姨因年纪大了,身体遭不住瘟疫而与世长辞。

陆询舟早已把她当做自己的亲人,看着她与病魔斗争,最后又无力倒下,她的心是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梅姨的临终遗愿是希望梅观尘可以找到一个真正所爱的娘子成亲。那日守在榻前的陆询舟和梅观尘都没敢告诉她,她亲爱的养孙已经有了一个亡夫。

再后来,她听说从长安过来的商人说,李安衾再婚了,她这一次娶的是韩太傅的幺子韩邵。她婚后也不再守着节操,纳了大量面首和美妾,日日与他们欢歌宴饮,像是自暴自弃一般疏远了政务。

陆询舟听完还是忍不住去心疼她的殿下,可是她也明白,凭着一条残命茍延残喘的自己早已失去了爱她和关心她的资格。

她不希望让李安衾失而复得之后,再逼她残忍地接受无情且必然的失去。

陆询舟那日喝醉了,她同梅观尘诉苦,那时她眼角泛着红,那双丹凤眼里是克制和隐忍,厚重又单薄,孤高又脆弱,淋漓尽致地诠释了某种脆弱的忧郁。

梅观尘给予了她一个友谊上安慰的拥抱。

他与她一起流泪,他也想起了故去的祖母和陈竹君。

那时他叹:“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后来,他又突然笑了,眼角还带着泪水:“辞非,我们成亲吧?”

这个要求极为突然,但是次日陆询舟静下心来思考了一番后,发现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世事如此,年过二十未婚的娘子或郎君总是要承受流言蜚语,而他们两人是知音、是半个亲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意难平,婚后两人可以不发生任何亲密之举,并对外宣传只愿抚养陆绥——这样亦不用承担“无所出”的罪名。

算是达成了梅姨临终遗愿的一半,而且梅观尘许诺若是陆询舟去了,他这辈子便亲自抚养陆绥。

“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陆询舟还是摇了摇头,“我为官不贪,家产只剩‘清贫’二字,没有钱,你要如何抚养小绥?”

“‘锺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梅观尘莞尔,“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攒钱,大不了,我就带着小绥回福州住在梅宅,一边教书,一边把她抚养成人。”

反正,爱人、亲人、知音都先后离他而去,他学不了太上忘情,独自守着那些回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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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屋外下着绵绵春雨。

彼时,陆询舟正逗弄着吃饭时下巴“漏洞”的陆绥,把奶乎奶乎的小檀卿气得两腮鼓鼓。

“气死藕,藕要找,阿母,告你状。”

梅观尘无奈地支着下巴:“阿耶都不如小绥的阿母吗?”

那时,陆询舟正笑盈盈地看着这对父女俩逗趣,对于陆绥爱提“阿母”这件事,陆询舟已经淡然了,“阿母”与“李安衾”不再挂钩,而是形成了一个特有的记忆符号。

少焉,林臯走进屋内,手拿着今早送来的家书。

“四娘子,今早就这一封,是长安那边寄来的。”林臯恭敬道。

谢过每日早起帮自己拣信的林家卫长,她一边无奈地听着小绥奶声奶气说:“阿耶好,阿母更——好!”,一边娴熟地拆开信。

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入目是二兄陆玉瞻干净整洁的字迹:

阿娘亡故,速归。

信纸上还有泪痕。

读完那封家书,陆询舟愣了许久。当二兄的亲笔书信告诉她母亲已经与世长辞后,陆询舟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脸上还挂着方才的笑容。

她恍惚地想,二兄说了什么?

为何这次不是阿娘的亲笔书信?

因为,阿娘亡故了啊。

二十岁以后,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都应该彻底成为一个不轻易哭泣的成年人,而陆询舟却开始频繁地哭泣。

看到百姓受苦时她哭了;得知自己将要英年早逝时她哭了;梅姨与世长辞时她哭了;彻底失去爱人的喜欢时她哭了;现在,阿娘去世了,她还没来得及收敛笑容,泪水就先夺眶而出。

感觉自己明明拥有一切,转瞬间又失去了许多。

她猝不及防地被巨大的悲伤淹没,胸腔内传来灼热的痛感和瘙痒,陆询舟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她开始控制不住地咳嗽。

那时,她的唇角溢出鲜血,视线逐渐模糊,最后的画面是梅观尘慌忙地将她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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