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园,地下密室。
那本记录着通敌铁证的陈旧账册就那么静静地摊开在桌案之上,每一个触目惊心的名字,每一笔血迹斑斑的款项,都像是一条条无形的锁链,将所有人的命运都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李德全……”云江海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那双本已重燃希望的浑浊眸子里,此刻却只剩下了一片比那诏狱十五年的黑暗还要更深的绝望。
“他……他怎么会……他可是跟了陛下一辈子的人啊!是陛下最信任的影子!若连他都是太子的人……”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那声音沙哑得像是一把被风沙磨钝了的刀,“那我们便是将这证据呈上去,怕是也只是另一场自投罗网罢了。”
“是啊,”刘掌柜也跟着附和道,他那张精明的脸上写满了后怕,“那李德全乃是内侍省大总管,宫里所有的消息都要先经过他的手。我们这证据怕是还没递到陛下的龙案之上,我们的人头就早已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挂在了城墙之上了!”
整个密室再次陷入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苏知意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为舅舅那早已冰冷的茶杯重新续上了滚烫的热茶。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与不安。
“舅舅,您说的对,”她的声音很轻很柔,仿佛也已被这巨大的绝望给彻底压垮,“此事牵扯太大。知意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让在场所有本还对她抱有无限希望的男人,心中那刚刚才燃起的一丝火焰也“噗”地一声熄灭了。
是啊。
她终究不过是一个年仅十几岁的少女。
在面对这等足以将整个帝国都彻底掀翻的最顶层的皇权博弈之时,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难道我们就真的就这么算了?”苏知巧看着姐姐那张苍白的脸,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甘。
“不算了,又能如何?”云江海苦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李德全就像是一座我们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高山。他挡在陛下的面前,将所有的真相都隔绝在外。我们根本就见不到陛下啊。”
“靖王殿下呢?”刘掌柜下意识地问道,“王爷他如今暂代监国之权,或许……”
“没用的。”苏明理缓缓地摇了摇头,他那张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通透,“靖王殿下首先是臣子,其次才是皇子。他可以查案,可以抓人,却绝不可以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硬闯陛下的寝宫。”
“那我们岂不是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苏知巧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或许……或许还有一个法子……”
就在这片绝望之中,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那双本还充满了茫然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谁也看不懂的奇异的光芒。
她看着众人,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其勉强的希望。
“我或许有一个笨办法。”
“笨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苏知意的身上。
“嗯。”苏知意点了点头,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刘掌柜的面前。
“刘掌柜,”她的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虚弱却又无比的清晰,“您还记得,我们之前成立的那个风狼谷忠魂义庄吗?”
“记得!当然记得!”刘掌柜连连点头,“那三十万两银票如今还好好地锁在咱们的钱库里呢!”
“好。”苏知意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
“我们不去告状。”
“我们去献礼!”
“什么?!”
“你现在,”苏知意没有理会众人那充满了震惊与不解的目光,她一字一顿地说,“立刻将那三十万两银票连同我们早已拟好的第一批三百户忠良遗孤的名册都给我取出来!”
“再召集我们所有的人手!”
“敲锣!”
“打鼓!”
“抬着它们去宫门口!”
“就说,”她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此乃风狼谷三万忠魂之遗志!是京城数十万百姓之仁心!”
“我等恳请陛下!”
“亲阅!!”
“以彰天恩浩荡!!”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疯了!
这个丫头当真是疯了!
这哪里是献礼?!
这分明就是在用那三万忠魂的牌位用那数十万百姓的民心去逼宫啊!
半个时辰后。
当那支由数百人组成的浩浩荡荡的抬着那一口口贴着封条的巨大银箱的献礼队伍,真的敲锣打鼓地出现在了那戒备森严的皇宫门前时。
整个京城彻底沸腾了!
无数的百姓从那四面八方蜂拥而来!他们将那宽阔的御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党争不懂什么权谋。
可他们却都认得那队伍最前方由苏知意亲手举着的那面早已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忠魂不朽的巨大白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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