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凡大师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在寂静的玄武湖畔炸响。
他那一声“妖人就在那里”,充满了悲愤和正气,极具煽动性。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他锡杖所指的方向,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那是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就停在人群的边缘,与周围热闹的景象,格格不入。
台上的柳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冷笑。
她身边的那些王公旧臣,更是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看好戏。
他们知道,今晚的重头戏,终于要开场了。
“护法何在!”了凡再次高呼。
话音刚落,从大相国寺的僧众中,立刻冲出数十名手持禅杖的武僧。这些武僧,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精悍,显然都是内家高手。
他们组成一个阵型,气势汹汹地朝着那辆青布马车,包抄过去。
围观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通道。
人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七星灯怎么会灭?”
“你没听了凡大师说吗?有妖人作祟,窃取国运!”
“那马车里,是什么人?”
“不知道啊,看起来,来头不小,竟然敢在法会上捣乱。”
高台上,柳太后看着那群武僧,将马车团团围住,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气,开口说道:“了凡大师,切莫冲动。国师大人为国操劳,身体抱恙,或许,只是无心之失。快快将国师大人,请上高台,让哀家与陛下,好生安抚。”
她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国师大人?
那马车里坐着的,竟然是国师谢绪凌?
百姓们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一方面相信了凡大师是得道高僧,七星灯熄灭,必然是国运有损的征兆。
但另一方面,国师大人在他们心中,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开新政,分田地,建学院,驱北狄……桩桩件件,都是为国为民的大功德。
怎么会是“妖人”呢?
柳太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她故意点出谢绪凌的身份,就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你承认你是妖人吗?不承认?那你怎么解释这七星灯熄灭的“神迹”?
这是阳谋,是利用百姓的愚昧和对鬼神的敬畏,来发动的舆论攻击。
只要在百姓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那谢绪凌“在世神仙”的形象,就会轰然倒塌。
“原来是国师大人当面。”了凡大师故作惊讶,随即脸上露出更加“悲痛”的神情。
他双手合十,对着马车的方向,深深一揖。
“阿弥陀佛。国师大人,您身系天下苍生,为何要行此逆天之举,窃我大周国运?”
“贫僧知您劳苦功高,但天道昭昭,报应不爽。还请国师大人,迷途知返,将国运归还陛下,否则,我大周危矣,天下百姓,危矣!”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仿佛谢绪凌真的是一个为了个人私欲,而置天下安危于不顾的千古罪人。
一些心思单纯的百姓,已经被他感染,看着那辆马车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怀疑和责备。
马车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国师大人,为何不敢现身一见?”了凡步步紧逼,“难道是做贼心虚,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吗?”
“请国师大人,出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台上的旧臣们,也跟着齐声呐喊。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仿佛要将那辆小小的马车,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马车的帘子,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缓缓掀开了。
谢绪凌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斗篷,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被静姝扶着,慢慢地走下了马车。
他没有看那些叫嚣的旧臣,也没有看高台上那个惺惺作态的了凡。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面带疑惑、不安、甚至是指责的百姓。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淡,却像一把利剑,瞬间刺破了这喧嚣而紧张的气氛。
“了凡大师。”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这戏,演得还挺像。”
了凡的脸色,微微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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