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尔·福尔德首相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写满了无奈与疲惫。
“另外,”拿破仑三世突然提高了声调,“图菲克!”他喊出了一位候着的秘书的名字,那位年轻的秘书立刻小跑着来到皇帝面前。“你亲自去市政厅门前,告诉那个叫奥利维尔·埃米尔的家伙,让他们过来。”
奥利维尔·埃米尔正是在巴黎市政厅门前组织集会示威的领袖,一位反对拿破仑三世皇帝的狂热共和主义者。即便在拿破仑三世严格管制普选的情况下,他依然凭借强大的群众基础被选为了塞纳省第三区代表,重新杀回政坛。
既然波旁派和奥尔良派如此不识时务,拿破仑三世心生一计,决定要和左翼接触一下。毕竟,他自己当初也是通过共和选举上台的,不是吗?呵呵。
此时,巴黎市政厅门前的广场上,并没有如塞纳省高官奥斯曼男爵所担忧的那样发生向杜伊勒里宫进军的情况。
相反,这群被官方称为“暴民”的示威者们正有序地站在广场上,高喊着口号。
他们甚至自带了水杯和面包,还不时坐下休息片刻,展现出令人惊讶的纪律性。
奥斯曼男爵看着这些训练有素的示威者,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受过专业培训,甚至可能是花钱雇来的。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满脸大胡子的儒勒·法夫尔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啃着妻子亲手做的果仁面包。他偏着头,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对奥利维尔说道:“奥利维尔,你真的确定拿破仑三世会来找我们谈判吗?我总觉得有点不太现实。”
奥利维尔轻抿了一口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耐心点,老朋友。现在帝国在撒丁战争中惨败,本土又遭到入侵,被俘虏的法军士兵以万计。民怨沸腾,不满拿破仑三世的人与日俱增。”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相信我,他迟早会来找我们妥协的。这是历史的必然。”
奥利维尔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些骑着高头大马、全副武装的胸甲骑兵,轻轻叹了口气,“当然,我们也要清醒地认识到,现在还不是恢复共和的最佳时机。你看,现在仍有相当数量的军队忠于那位皇帝。我们需要耐心,需要等待时机。”
就在奥利维尔努力鼓舞同伴的时候,一头棕色卷发、戴着圆框眼镜的欧内斯特·皮卡德先生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激动得差点绊倒自己。“快看!快看!”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我看到有皇家信使来了!不得了,真的来了!”
“咳咳、咳咳,”奥利维尔急忙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重新拿起已经有些掉漆的旧喇叭。
他快步走上临时搭建的简陋台前,用已经沙哑的嗓音再次号召大家站了起来,继续高喊口号。
没过多久,一队穿着鲜艳红色制服、佩戴着闪亮徽章的皇家卫队士兵出现在广场边缘。他们护送着一位衣着考究的绅士——宫廷秘书图菲克男爵——缓缓穿过人群,直奔奥利维尔先生所在的位置。
图菲克男爵的表情显得有些不快,但还是强忍着不适的心情,轻轻拍了拍还在声嘶力竭演讲的奥利维尔先生的肩膀。“咳咳,奥利维尔先生、奥利维尔先生!!!”他不得不提高嗓门,以盖过周围的喧嚣。
“啊?”奥利维尔装作吃惊的样子,转过身来,“请问您是哪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图菲克男爵略显僵硬地微微躬身,用一种刻意的礼貌语气说道:“在下是皇家秘书图菲克男爵。奥利维尔议员阁下,我带来一个消息:皇帝陛下有请!“”
随后,图菲克男爵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的市民们,他的鼻子微微皱起,仿佛闻到了什么令人不悦的气味。他用一种近乎厌恶的语气补充道:“至于这些人嘛...”他不屑地挥了挥手,“让他们都回家去吧。演出结束了。”
奥利维尔、儒勒·法夫尔和欧内斯特·皮卡德等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们的嘴角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经过短暂的沉默,奥利维尔终于开口了,声音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那么,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带路吧,尊敬的男爵阁下。”
就这样,这群曾被视为“麻烦制造者”的共和派领袖们,在皇家卫队的护送下,踏上了通往杜伊勒里宫的道路。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巴黎蒙蒙细雨中,留下广场上一片困惑而兴奋的喧嚣。
....
布达佩斯。
这座城市被围困一周多了,由于没有疏散市民,城中的粮食消耗的非常快,匈牙利共和国政府不得不实行配给制,这导致布达佩斯的市民们对所谓的共和国政府怨气很大,毕竟之前大家日子过得好好的,没事叛乱干啥。
而在佩斯市政厅的一个地下室,好几天没有见过阳光的科苏特先生现在脸色有些苍白,还透着病态的红,他颤抖着双手摘下自己的眼镜。
“呼......”他深吸一口气,环视四周那些焦虑不安的政府要员,沉声问道:“诸位,眼下这种困境,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内政部长乔鲍作为科苏特先生的心腹,早已为自己和上司准备好了退路。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呃......总统阁下,事实上,我们还有一条秘密通道。”
见总统没有反对,乔鲍继续说道:“请您放心,总统阁下,这条地下通道一直延伸到城外的密林深处。我们可以化装成普通平民,悄悄逃出佩斯。”
他眼神游移,扫视了一圈在座的几位将军和政府成员,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我们可以去英国寻求政治庇护,又或者,我们可以远渡重洋,前往美国。那里,哈布斯堡的爪牙绝对伸不到。”
乔鲍的话语如同一剂强心针,立刻安抚了几位提心吊胆的政府成员。
毕竟,按照十年前的经验,维也纳政府对他们这些叛乱者是绝不手软的——一旦被捕,立即处以绞刑。如果能够稍微推迟一下去见圣伊斯特万陛下的时间,那可真是天大的幸运了。
科苏特先生默默注视着眼前这群只想着逃命的内阁成员,不由得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他暗自思忖:国家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难道大家都已经失去了十年前那种慷慨赴死的气节了吗?
其实,他最初也曾动过逃离的念头。但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岂不是和十年前的仓皇出逃如出一辙了吗?
昨晚,他与自己的心腹里宾特洛夫彻夜长谈。这位总统办公室主任双手合十,郑重其事地说出了一句让科苏特难以忘怀的话:“落幕的时候你必须站在舞台上,科苏特总统阁下。”
沉默良久,科苏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们都准备准备吧,今晚凌晨就走。“
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陶马什先生一脸震惊,声音都有些颤抖:“什么?总统阁下?您......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这些年来,他们始终追随科苏特先生的脚步走到今天。如果科苏特不在了,匈牙利复国运动该何去何从?
科苏特抬手制止了众人的劝阻,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目光投向挂在墙上的大匈牙利王国地图,深深地叹了口气:“十年之前,是拉约什·巴蒂亚尼总理慷慨赴死;十年之后,轮到我来完成这个使命了。但请相信,匈牙利的革命事业终将如火种般传播下去,直到我们取得最后的胜利。”
他环视四周,目光炯炯有神:“诸位,你们都是马扎尔民族的精英。请谨记我的话:如果革命想要成功,我们必须耐心等待。等到奥地利帝国内部矛盾激化爆发,等到国际局势发生转变,我们终将迎来复国的机会。”
“在我离世之后,”科苏特继续说道,声音略有哽咽,“克拉普卡上将将担任匈牙利复国运动的领导人。他是个细腻的人,不仅能征善战,还精通政治。我对他充满信心。”说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旁边的空位——克拉普卡上将此刻正在前线指挥部队加固防御工事。
“唉,”科苏特轻叹一声,“一定要带上他一起走。记住,团结就是力量,我们的组织绝不能分崩离析。”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当夜幕低垂,科苏特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手中握着从费克特博士那里取来的所谓“无痛毒药”。他凝视着墙上滴答作响的钟表,深吸一口气,毅然将药水一饮而尽。随后,他颤抖着手指,轻轻敲响了桌上的钟铃。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科苏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喃喃自语:“拉约什·巴蒂亚尼、考维什、施瓦尔策......我来陪你们了。很抱歉,我未能带着大匈牙利王国复兴的喜讯来见你们......“
不久之后,几名忠诚的匈牙利士兵泪眼婆娑地用炸药彻底摧毁了这间秘密地下室,确保科苏特先生的遗体永远不会落入敌人之手。
很快,留守的阿尔帕将军带领着残存的匈牙利共和军投降于欧根元帅,但科苏特组织秘密出城的队伍都被逮捕了。
当里宾特洛夫先生带着胜利者的笑容从俘虏队列中走出时,乔鲍先生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
他不顾身旁士兵的枪托狠狠砸来,奋力扑向里宾特洛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咬掉了这个叛徒的一只耳朵。
鲜血顿时溅得到处都是,里宾特洛夫的惨叫声和乔鲍的怒吼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仿佛是对这场悲壮革命最后的哀鸣。
8.18日。布达佩斯陷落,匈牙利叛乱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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