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厚重的乌云死死遮蔽,加尔维斯顿湾宛如一片化不开的浓墨。三月的海风裹挟着腥咸的水汽,肆无忌惮地在漆黑的海面上游走。距离海岸线约莫三海里处,两个庞大的黑影正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向岸边滑行。
其中最前面那艘风帆蒸汽动力护卫舰,是一艘壮观的三桅帆船,整整六层甲板直插云霄。舰体两侧用醒目的油漆写着“SMSNovara”的名字。任何经常翻阅早报、关注世界新闻的人都不会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这可是奥地利帝国海军的一艘赫赫有名的军舰。
她在1857年至1859年完成了环球航行。
大概在奥撒法战争最激烈的时候,亚得里亚海被封锁,就算打着环球科研航行的旗号,法国人也不可能让这艘有着42门大炮的军舰安全的返回到的里雅斯特军港。
于是,诺瓦拉号就在葡萄牙的里斯本呆了一段时间,直到战争结束才返回奥地利帝国。
刚一返回,就被弗朗茨特意安排的记者们包围了,《世界箴言报》《改革》《美利坚公民报》等各国著名报社的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拍照、素描,毕竟手里面拿的都是沉甸甸的弗洛林啊。
反正,经过弗朗茨的一通安排,诺瓦拉号的大名基本上世界上所有国家读报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而刚刚在战场上击溃法国-撒丁联军的奥地利帝国的威望也随之节节攀升。
就在这种情况下,1860年2月28日,放假大半年进行蒸汽动力改装的诺瓦拉号联合奥地利帝国海军的卡罗琳娜号再次扬帆起航,开启新的环球航程。
这次的官方说法是要前往上次未能抵达的岛屿和港口,进行查漏补缺。奥地利帝国还特意通过官方渠道向各国打了招呼。
然而此时此刻,诺瓦拉号和卡罗琳娜号本该在傍晚时分抵达美国南方路易斯安那的新奥尔良港口,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德克萨斯州的加尔维斯顿附近。
“降下船帆,准备抛锚。”站在诺瓦拉号舰桥里的舰长伯恩哈德·冯·武勒斯托夫-乌贝尔准将压低嗓音下令。在他身侧,大副约瑟夫·维斯纳正聚精会神地用望远镜搜寻着海岸线的每一寸动静。
“报告长官,暂时没有发现北方巡逻舰的踪影。”维斯纳放下望远镜,眉头微蹙,“不过这该死的天气,能见度实在太差了。”
伯恩哈德准将轻轻颔首,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能见度差也未尝不是好事,毕竟咱们船上带的东西可不太...体面啊。”
从外部望去,诺瓦拉号和卡罗琳娜号的吃水格外之深,显然载满了“科研”物资。
这个最高机密任务是伯恩哈德准将亲自从里雅斯特港的马克西米利安大公手中接下的。此刻静静躺在诺瓦拉号和卡罗琳娜号货舱深处的,是整整120门火炮、6000支洛伦茨步枪和数不清的弹药,它们都将在今晚悄然转交到德克萨斯分离主义者手中。
这次行动一旦被美国联邦政府的巡逻队查到,肯定是会引发一场外交风波的,不过弗朗茨也想好借口了,诺瓦拉号和卡罗琳娜号身为两艘科研船,随身带几门大炮和步枪防身是很符合逻辑的,毕竟上次出去环球航行遇到过不长眼的土著敢对军舰下手。
当然了,若能避免正面冲突自然最好。弗朗茨之所以敢玩这一手,关键还是看准了美国现在的虚弱。区区三千多万人口,工业基础一般,更要命的是南方一半人口蠢蠢欲动,随时可能造反。作为欧洲列强,自然要趁机强硬一点,厚颜无耻一点才是正理。
“将军阁下,我们在海面上遇到了一艘小船,船上有名身材魁梧的壮汉,他自称是德克萨斯民兵。”一名海军上尉快步走进舰桥,立正站好,向着舰长伯恩哈德·冯·武勒斯托夫-乌贝尔准将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语气恭敬地报告道。
“暗号核实过了吗?让他过来。”舰长的声音低沉而沉稳。
“已经确认无误,长官。”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跨步走进舰桥。
他身高至少一米八五,浑身上下散发着粗犷的西部气息。他穿着一件因长期日晒而褪色的灰色棉布衬衫,领口处沾满汗渍和尘土,已经发黑发硬。棕色的皮马甲一尘不染,腰间的皮带上稳妥地别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柯尔特转轮手枪,皮质弹药带绕在腰间,显得很是威武。
他那条深褐色的粗棉布长裤看起来十分结实,裤管整齐地塞在及膝的棕色皮靴里。
头上歪戴着一顶饱经风霜的宽边牛仔帽,帽檐因常年使用已经有些下垂。
这副打扮活脱脱就是个德克萨斯牛仔,看上去三十五六岁年纪,古铜色的脸庞上泛着些许胡茬,眼神坚毅而透着精明。
“将军阁下,容我自我介绍,”这位不速之客用标准的德语开口说道,声音浑厚有力,“我是德克萨斯民兵部队的约书亚·克林斯曼上尉。”说着,他伸出了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
舰长伯恩哈德·冯·武勒斯托夫-乌贝尔准将缓缓摘下白手套,直视着这位特殊的访客,与他紧紧握手。“幸会,克林斯曼上尉。我是奥地利帝国海军的伯恩哈德·冯·武勒斯托夫-乌贝尔准将,这艘军舰的舰长。”
“按照原定计划,我们本打算派驳船去岸边寻找接应点,”伯恩哈德准将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说着纯正德语的牛仔上尉,心想此人的口音听来像是北德意志人,“您的到来确实为我们节省了不少麻烦。”
“正是为此而来,”约书亚上尉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压低声音说道,“建议再向北行驶5海里。那些该死的美国海关狗杂种可能会在这片海域巡逻,多加小心为上。”
“同意。”伯恩哈德准将微微颔首,随即向大副下达了相应指令。舰队的信号员随即用经过特殊遮罩的信号灯向后方的卡罗琳娜号发出讯号。
待舰队到达新位置后,准将转向大副约瑟夫·维斯纳,眼睛却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克林斯曼上尉:“准备放下接驳船,开始第一批武器转运。一切务必要在天亮之前完成。”
很快,四艘小艇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岸边滑去。每艘船上都配备了六名经验老到的水手,船底整齐地码放着用油布严实包裹的木箱。在最前头的小艇上,年轻的少尉卡尔·舒伯特正紧张地注视着前方,手心里已经沁出了汗水。
岸边忽明忽暗的灯光正按照约定的节奏闪烁着。当小艇接近海岸时,一个魁梧的身影从暗处缓步走出,手里提着一盏油灯。
“电闪!”舒伯特的声音有些发紧,努力压制着紧张。
“雷鸣。”那人轻声笑道,语气轻松自如。这正是约定的暗号。
“晚安,先生们。”来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我是托马斯·金,”他热情地伸出手来,“感激各位的援助,孤星共和国永远不会忘记诸位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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