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布卢门塔尔谨慎地说,“您是建议我们...?”
“我什么都没建议。”卡尔亲王举起双手,“我只是说,如果那座桥'意外'倒塌,法国人肯定会指责是我们干的。他们会派军队'保护'剩余的工程。如果他们胆敢进入卢森堡。”
“我们就有正当理由反击了。”比滕费尔德接话。
“如果巴黎方面不派遣军队怎么办?”曼陀菲尔提出了关键问题。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这确实是个问题。
腓特烈·卡尔皱起眉头,显然他也考虑过这种可能:“那我们就需要...升级。”
“升级?”施泰因梅茨追问。
“炸桥只是第一步。”亲王走到地图前,“如果法国人保持克制,我们就制造第二起'事件'。比如,法国境内的某个军火库突然爆炸,而现场'恰好'发现了普鲁士军队的制式装备。“
“但那样太明显了。”布卢门塔尔摇头,“没人会相信我们蠢到留下证据。”
“正是如此。“腓特烈·卡尔露出狡黠的笑容,“所以我们要让证据看起来像是有人故意栽赃。比如,那些装备太新了,序列号还能查到是上个月才出厂的。或者弹药的批号根本对不上。”
“您是说...”比滕费尔德恍然大悟,“制造一个'法国人自导自演栽赃普鲁士'的假象?”
“聪明。”亲王点头,“这样一来,双方的鹰派都会被激怒。法国人会说我们真的炸了军火库还狡辩,我们会说法国人为了开战不择手段。舆论会彻底分裂,而在这种混乱中...”
“最激进的声音往往最响亮。”
“还有第三步。”腓特烈·卡尔继续道,“如果前两步都失败了,我们就直接在边境制造摩擦。不是普通的巡逻冲突,而是...比如说,一支法国巡逻队'迷路'进入了我们的领土,被我们的哨兵发现。在'警告无效'后,我们开火了。”
“可法国人不会那么蠢,真的迷路。”戈本少将说。
“谁说要真的法国人?”亲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找几个会说法语的人,穿上法国军装...“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这个计划的大胆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殿下,“曼陀菲尔中将缓缓开口,“恕我直言,这样的计划...风险太大了。一旦被揭穿,不仅是我们,整个普鲁士都会成为欧洲的公敌。”
“虽然冒险,但我们还是需要做一下,大家在这里聚集,就是为了这件事,不是吗?”施泰因梅茨上将皱眉,“但这需要非常精确的计划。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而且时机要恰到好处。”
“我认识一个人。”一直沉默的第八师师长戈本少将突然开口,“曾在工兵部队服役,现在已经退役了。他对爆破很有研究,而且...非常爱国。”
“可靠吗?”卡尔亲王问。
“绝对可靠。他的儿子去年在边境冲突中被法国人打死了。”
亲王点点头:“联系他。记住,这件事只有在座的人知道。如果泄露出去...”
“我们都会上绞刑架。”施泰因梅茨上将平静地说。
“不,”腓特烈·卡尔纠正道,“如果成功了,我们是拯救普鲁士的英雄。只有失败者才上绞刑架。”
他站起身,其他人也跟着起立。
“先生们,普鲁士的命运就在我们手中。要么我们采取行动,要么眼睁睁看着政客们把帝国的未来拱手让人。”
“为了普鲁士!”将军们低声但坚定地说。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惊雷,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雨更大了。
...
1870年12月20日上午,维也纳美泉宫。
金碧辉煌的会议厅里,水晶吊灯投下柔和的光芒。长方形的橡木会议桌上铺着深绿色的天鹅绒桌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水晶酒杯和银质烟灰缸。
奥地利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坐在主位上,他今天穿着白色的元帅礼服,胸前的金羊毛骑士团勋章格外耀眼。他的右手边空着位子,接下来是坐着巴登大公弗里德里希一世。
左手边是符腾堡国王卡尔一世,一个五十岁出头的中年人,体型略显臃肿,但举止间透着军人的刚毅。他旁边是萨克森国王约翰一世,七十岁的高龄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他大概是在闭目养神。
唯独缺少了一个重要人物——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
又过了一会,萨克森国王约翰一世睁开眼睛,第三次打开他那块镶钻的金怀表,眉头深深皱起。指针已经指向十点二十分,比预定时间晚了二十分钟。
“这实在是...”老国王摇了摇头,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符腾堡的卡尔国王更直接:“弗朗茨陛下,我们还要等多久?”
弗朗茨保持着外交式的微笑:“诸位请耐心一些。路德维希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毕竟从巴伐利亚使馆到这里,路上可能会遇到各种情况。”
“什么情况能让一个国王迟到二十分钟?”巴登大公弗里德里希嘀咕道,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弗朗茨心里叹了口气。他太了解这个表弟了——路德维希二世,茜茜皇后的表弟,一个活在梦幻世界里的年轻国王。此刻他多半正沉迷于某部歌剧或者某首交响乐中,完全忘记了时间。
“也许...”弗朗茨正要再找个借口,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
二十五岁的路德维希二世几乎是跑进来的。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军礼服,但领口的扣子明显系错了位置,金色的肩章也有些歪斜。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卷曲的棕发,显然刚刚被风吹乱了。
更有趣的是,他手里还抓着一叠纸——弗朗茨一眼就认出那是乐谱,上面密密麻麻的音符清晰可见。
路德维希二世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拿着乐谱,他慌忙转身,把它塞给门口的卫兵,低声嘱咐:“帮我保管一下,小心点,这是瓦格纳大师的新作!”
那个年轻的卫兵一脸茫然地接过乐谱,不知道该如何“小心”地保管这些对他来说如同天书的纸张。
路德维希二世转过身,快速整理了一下衣领。
“诸位陛下,殿下,”他微微鞠躬,脸上带着歉意,“非常抱歉,我迟到了。”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萨克森国王约翰不满地哼了一声,符腾堡的卡尔国王直接翻了个白眼。只有巴登大公保持着礼貌的表情,虽然他的手指在桌上不耐烦地敲击着。
路德维希二世站在那里,显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迟到。他的脸微微发红,眼神有些躲闪。
弗朗茨看不下去了。毕竟这是茜茜的表弟,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自己的亲戚。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拉拢路德维希二世,不能让他在其他君主面前太过难堪。
“啊,我想起来了!”弗朗茨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恍然大悟的语气,“茜茜昨天还跟我说,她给路德维希定做了几件礼服,今天早上要他去试穿。你也知道女人在服装方面有多么挑剔,肯定是茜茜太过认真,耽误了时间。对吧,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二世愣了一下,然后立即反应过来,感激地看了弗朗茨一眼:“啊,是的!姑妈和茜茜姐姐实在太热情了。她们坚持要我试遍所有的款式,还要调整每一个细节...”
“女人啊。”符腾堡的卡尔国王摇摇头,语气缓和了一些,“我妻子也是这样,为了一条裙子的褶边能折腾半天。”
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路德维希二世赶紧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好了,”弗朗茨清了清嗓子,“既然人都到齐了,奥地利主要邦国会议现在正式开始。”
仆人们安静地为路德维希二世倒上咖啡,然后退到墙边。
“诸位,我亲爱的家人们,”弗朗茨环视众人,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今天召集大家,只有一个议题——关于普鲁士与法国之间日益紧张的局势。”
话音刚落,符腾堡的卡尔国王就皱起眉头:“这还用讨论吗?普鲁士是我们的德意志兄弟,虽然北德和南德现在分属两个阵营,但血浓于水。如果法国人胆敢进攻普鲁士,我们当然要提供援助。立刻出兵,打败这些法国佬,踏进巴黎!”
他看向弗朗茨,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呃,弗朗茨陛下,您难道还有其他想法?”
弗朗茨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端起面前的咖啡,慢慢品了一口。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巴登大公弗里德里希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沉稳:“卡尔国王,恕我直言,我们现在首先是奥地利帝国的一部分,其次才是德意志人。我们要考虑的是整个帝国的利益,而不仅仅是民族感情。”
“您这是什么意思?”卡尔国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法国人欺负我们的同胞?“
“没有人说要袖手旁观。”巴登大公平静地回应,“但我们需要考虑实际情况。军事介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战争,意味着年轻人的生命,意味着巨额的军费开支。”
萨克森的约翰国王这时开口了,有些沙哑:“而且别忘了,我们刚刚经历了什么。1869年的金融危机让整个帝国元气大伤,我的王国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财政储备。”
路德维希二世一直沉默地听着,他对政治讨论兴趣不大,但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义务。此刻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似乎在想象美泉宫花园里会不会有天鹅。应该有,不过他没见到过,是不是都去过冬了?
弗朗茨注意到了每个人的反应,他知道是时候表明立场了。他轻咳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
“诸位说得都有道理。普鲁士确实是我们的德意志兄弟,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确保每个人都在认真听。
“正如约翰国王所说,帝国刚刚经历了一场严重的经济危机。维也纳的数家主要银行倒闭,工厂关门,失业率飙升。你们的王国也都遭受了重创。巴伐利亚的纺织业几乎崩溃,萨克森的矿业公司也大量破产...”
“在这种情况下,”弗朗茨继续道,“我们真的有能力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吗?一场现代战争的花费,诸位心里都有数。光是动员费用就可能耗尽我们刚刚恢复的国库。”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卡尔国王还是有些不甘心。
“当然不是。”弗朗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们会在外交上全力支持普鲁士,在国际舞台上为他们发声。同时,我们的商人可以为普鲁士提供物资——当然是通过正常的商业渠道,而且要现金交易。”
巴登大公立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也就是说,我们保持名义上的中立,但实际上通过贸易支持普鲁士?”
“正是如此。”弗朗茨点头,“这样既履行了对德意志兄弟的道义责任,又不会让帝国陷入战争的泥潭。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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