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骂一声,抬手扯了扯帽檐,像是想把那轮惨白的太阳也遮住,他越想越觉得晦气。
实际上,调查进展到这个地步,对他来说已经可以算是完成任务了。
毕竟手头掌握的这些情报,已足够他向组织上面交代。
况且,涉及到神的存在,那早已超出了他所能触及与掌控的范围。
男人的指尖有些发颤,从怀中摸出支卷好的烟。
烟纸是粗糙的麻质,裹著深褐色的菸丝他凑到唇边,火星在惨白的日光下亮了一瞬,隨后菸丝燃烧起来,裹著灰的烟雾漫过他的脸,
模糊了那双纯黑的眼眸。
所以还要继续调查下去吗
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
那可是神啊。
哪怕是在组织里面浩如烟海的藏书之中,神都被描述为一种恐怖的存在。
此刻,男人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这种狂跳,並非全然是恐惧,其中还夹杂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感。
理智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警告他,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
继续深入,无疑是在玩火。
然而,他的心中却有一种接近真相的欲罢不能,想要再继续调查下去。
男人把菸蒂摁在靴底碾灭,抬头时,纯黑的眼眸里已没了犹豫。
儘管灵界教团在离去之前,將自己的痕跡都儘量清扫乾净。
但男人却还是根据蛛丝马跡,很快就查到了这处据点的灵界教团前往了何处。
几乎没有过多犹豫,他转身走向百米外的坐骑。
那匹马见他过来,不安地刨了刨蹄。
男人翻身上马,前往那座城市。
然而,当他快要抵达面前的城市时,一种莫名的不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男人的心中陡然警惕了起来。
紧接著他猛地拉紧韁绳,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长嘶,隨后止步不前。
他瞪大了眼晴,死死地望著面前这座看似一切正常的城市。
可不知为何,在男人眼中,这座城市却仿佛隱藏著无尽的恶意。
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好似要將他一口吞下。
男人的面色渐渐变得难看,嘴唇也微微泛白。
就在这一瞬间,他终於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更让他心惊的,是自己的衝动,
他明明该在发现灵界之主的线索时就抽身,明明该在据点里整理好情报就回组织,明明清楚诸神二字意味著多大的危险
可他竟然一路追到了这里,像被什么东西牵著走,连警惕心都迟钝了大半。
“我怎么会”
男人抬手按住眉心,那里突突直跳,像有根细针在扎。
他摸爬滚打数十年,见过户山血海。
以往的他遇到这般危险的情况,定会理智地选择退缩。
可是现在的他,为何会生出这般疯狂的想法
这根本不是他!
男人的后颈猛地窜起一股寒意,像被冰水浇透。
几乎没有过多犹豫,他的心中瞬间冒出一个词。
精神污染!
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男人的心中冷意愈发深邃。
他紧韁绳的手微微发颤,栗色马不安地刨著蹄。
这一切所有的变化,似乎都是在离开那兰迪城废墟之后发生的。
他那过于敏锐的感知,根本不是优势,反倒成了最先被侵蚀的缺口。
在兰迪城废墟外,在他第一次嗅到那股气息的瞬间,污染就已经缠上了他。
“该死—”
男人低骂一声,猛地低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城市的轮廓在眼角余光里似乎扭曲著,他必须立刻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就在他调转马头,指尖已经触到马韁的瞬间,身侧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哎哟一—”
男人眼角的余光警见有一道身影在经过自己旁边时跟跑了一下,似乎是被路边的碎石绊了脚。
怀里抱著的几本书哗啦一声摔在地上。
他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脸颊还带著点青涩,此刻正慌慌张张地蹲下身去捡书,手忙脚乱间,
有本书滑到了男人的马前。
一阵风轻轻吹过,卷著书页停在某一页,崭新的纸上游走著黑色的字跡。
男人的目光撞上去的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住了。
这些年,他靠著自己极为敏锐的感知,在刀光剑影里活了下来。
他能从他人眼中辨出杀意,能在千钧一髮时避开致命的陷阱。
这曾是他最锋利的武器,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天赋。
可现在,这天赋却像是附骨之疽。
男人情愿自己的感知如同凡人一般愚钝。
“啊....”
在看到地上那本书的內容时,男人仿佛被莫大的恐惧揪住了心神。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耳畔似乎炸开无数重叠的低语。
那不是人类的声音,更像是千万根琴弦被同时拨断,尖锐的颤音顺著听觉神经钻进脑海。
男人仿佛能透过文字,看到那背后涌动的磅礴意志,
这些本应藏在冥冥之中的恐怖,此刻像潮水般撞进他的感知领域。
“不...
男人从马上跌落下来,指尖插进自己的头髮里用力撕扯,试图驱散那些钻进意识的画面。
书页还摊在地上,墨跡在他眼里活了过来,
那些工整的字体扭曲成蛇,缠绕著、攀爬著,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网中央是他自己的影子,像被蛛网困住的飞虫。
而网的尽头,是一片难以描述的世界。
世界顶端,似乎有无形的目光透过书页垂望向他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凌驾於万物之上的漠然。
像人看著脚下爬行的蚁,像神看著祭坛上挣扎的祭品,没有丝毫波澜,却比任何都更让人绝望。
“!”
此刻,感知不再是天赋,仿佛是诅咒。
当常人只能看到文字时,他却要直面那文字背后,来自那位恐怖存在、足以碾碎一切心智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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