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栀的指尖在玉佩上反复摩挲,碧绿玉面将她眼底的情绪映得格外清晰 —— 有后怕,有疲惫,还有一丝对过往的怅然。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沉默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两人。许久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风吹得发颤的丝线:“三年前,我从冥阁逃出来的时候,浑身是伤,连站都站不稳,每走一步都像踩着刀尖。” 她顿了顿,指尖微微用力,攥住了掌心的玉佩,“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在荒郊野外了,偏偏碰到了出来找我的恒星。是他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一路护着我送回蓬莱阁,要是没有他,我早就交代在半路上了。”
说到这里,霍栀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她抬起眼,望向远处的树梢,像是在平复翻涌的记忆:“可刚踏进蓬莱阁的大门,我身体里的病毒就突然爆发了。你不知道,在此之前,我体内的病毒全靠蛊虫死死压制着,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这么多年。” 提及 “蛊虫” 二字时,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也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又感受到了当年蛊虫在体内蠕动的寒意,“那次病毒爆发后,一切都变了 —— 病毒和蛊虫好像被什么东西唤醒了,开始一点点融合,病毒还在不断变异,变得比以前更凶、更难控制。”
霍栀缓缓抬起左手,将手腕转向纪非琰,那里隐约可见几道淡青色的疤痕,像是蜿蜒的藤蔓,刻在白皙的皮肤上。“从那以后,我每个月都要换一次血。” 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可眼底深处藏着的疲惫,却像潮水般快要溢出来,“你可能不知道,一个月刚好是蛊虫能承受的极限。要是过了这个时间,蛊虫就会挣脱控制,钻进我的血管里,顺着血液一点点侵蚀我的五脏六腑,到时候……”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那未尽的话语里,藏着难以言说的恐惧。
纪非琰站在原地,听完这番话后,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地上,僵得无法动弹。他的目光紧紧锁在霍栀手腕的疤痕上 —— 其实早在两人相处之初,他就见过这些印记,当时霍栀只轻描淡写地说是旧伤,可如今知道了背后的真相,那些淡青色的疤痕仿佛突然有了重量,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他看着霍栀平静叙述痛苦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他从未想过,霍栀那副看似坚强的肩膀上,竟扛着这样沉重的隐痛,每月一次的换血,哪里是什么 “治疗”,分明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是她维系生命的唯一方式。
纪非琰往前挪了一步,伸出手想握住霍栀的手,可指尖在离她手背还有一寸的地方,却突然停住了。他怕,怕自己的触碰会让她重新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往,怕自己的力道会弄疼她手腕上的疤痕。指尖微微颤抖着,他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心疼与后悔,连带着呼吸都有些急促:“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平日里挺拔如松的身姿,此刻竟显得有些落寞,像被风吹弯的芦苇,“我要是早点认识你,要是早点知道这些,是不是就能替你分担一些?是不是就能让你少受点苦?”
纪非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 这双手曾处理过无数棘手的商业事务,曾为纪家撑起一片天,哪怕面对再强大的对手,他都从未有过一丝退缩。可现在,这双手却连握住霍栀、为她减轻痛苦的资格都没有。“自从上次你跟我坦白你的遭遇,告诉我你一直在寻找那伙人的时候,我就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就算搭上我自己这条命,我也要护你周全。”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自责,“我总觉得,只要我有足够的能力,就能把你护在身后,不让你再受一点伤害。可现在我才知道,我连你的过往都没能参与,连你承受的痛苦都一无所知…… 而且,你的痛苦,大半还是因为我造成的。”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里满是愧疚,头也垂得更低了。
霍栀看着纪非琰眼底的后悔与心疼,心头像是被温水浇过,泛起一阵暖意。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却又藏着一丝松动:“这不怪你,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而且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本就不该牵连你。” 她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向纪非琰,“当初知道你是冥阁的‘月夜’时,我的确很生气,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跟你相处。”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但这次我想明白了,过去的伤害已经造成了,再追究也没用,可我…… 也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你。” 话虽如此,她的指尖却轻轻碰了碰纪非琰的手背,那微凉的触感,像是在无声地安抚他低落的情绪。
纪非琰却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他的力道很轻,像是握着易碎的珍宝,可掌心传来的坚定,却不容任何人反驳。“什么叫你的事情?” 他看着霍栀的眼睛,目光里满是执拗与认真,“从现在起,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以后每月换血,我陪你去,我会守在你身边,直到你平安醒来;以后再遇到危险,我挡在你前面,绝不会让你再受一点伤。”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却又满是坚定,“你哪怕不原谅我也没关系,爱你是我的事情,是我心甘情愿的一厢情愿。霍栀,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些了。”
霍栀的内心像是被一股汹涌的情感洪流猛地冲开了闸门,那些压抑了许久的委屈、痛苦、挣扎,还有藏在心底深处的不舍,全都在这一刻翻涌而出。她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身体微微颤抖着,向前一步,像一只受伤后终于找到依靠的小兽,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纪非琰。
她的脸颊贴在纪非琰的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那跳动的节奏像是带着安抚的力量,却又让她更忍不住泪意。她的手臂用力环着他的腰,指尖几乎要攥进他的衣料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抓住一丝安全感。“阿琰,” 她的声音在颤抖,带着无尽的痛苦和不解,泪水浸湿了纪非琰的衣襟,“明明是你深深地伤害了我,可为什么我还是放不下你呢?为什么啊?”
她哽咽着,话语里满是矛盾与挣扎:“我本应该恨你入骨,应该把你大卸八块,然后扭头就走,甚至杀了你都不解恨!是你,是你让我的痛苦加倍,是你让我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 每一句话,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感,那是她这段时间的夜晚独自舔舐伤口时,反复问自己的问题。
纪非琰的眼眶也渐渐湿润了,温热的液体在眼底打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霍栀身体的颤抖,能听到她话语里的绝望与不甘,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疼得无法呼吸。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霍栀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因为我的栀栀是那么善良,那么好,就算我伤害了你,你心里还是藏着对我的在意。”
他低头,下巴抵在霍栀的发顶,呼吸间满是她的气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是我没有早点看清自己的心,是我亲手把你推到了痛苦的深渊里。这些痛苦本应该由我来承担,不该让你一个人扛这么久。” 他的手臂也渐渐收紧,将霍栀更紧地拥在怀里,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弥补过去所有的亏欠。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着,沉浸在彼此的悲伤之中。周围的风似乎都停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有他们交织在一起的心跳声,还有霍栀压抑的抽泣声,在空气中轻轻回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浓的不舍与心疼,那些过往的伤害与矛盾,在这一刻似乎被暂时搁置,只剩下两颗疲惫却又相互靠近的心。
然而,悲伤并没有持续太久。霍栀渐渐平复了情绪,泪水慢慢止住,身体的颤抖也轻了许多。她轻轻松开环着纪非琰的手臂,往后退了一小步,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泛红,却多了几分冷静。纪非琰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缓缓松开手,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给予她平复的空间。
两人的呼吸渐渐平稳,空气中的悲伤气息也慢慢散去。霍栀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看向纪非琰,语气恢复了几分严肃:“你之前说,你有了那伙人的线索,是真的吗?这两个月,你是不是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个事情?” 一边说着,她一边抬手,将之前一直握在掌心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自己的衣袋里,动作轻柔,像是在珍视一件重要的信物。
纪非琰看着她收玉佩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暖意,随后重新在霍栀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文件袋,递到霍栀面前:“你看看这份资料,里面记录了我这两个月查到的关于那伙人的行踪和背景。” 他的语气认真起来,眼神里满是郑重,“这次来见你,就是为了和你们蓬莱阁共享这些消息。毕竟,两方人联手,总比一方单打独斗的力量要大得多,也能更快找到他们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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