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无意识摩挲冰袋褶皱,恍惚间看见幼时裴砚南的笑脸——那个从小攥着糖果等他回家的孩子,此刻正被家族巨兽的利齿悬在喉间。
若他与江凛远走,裴砚南便会成为下一个祭品:父母会用联姻绞杀他心爱的弟弟,用「家族体面」的铡刀斩断所有僭越的可能。
“砚南得活着……”
裴砚忱忽然挺直脊背,将冰袋按在发烫的眼睑上,“活成我不敢也不能活成的模样。”
水迹漫过冰袋边缘,他却低低笑起来。
多讽刺啊,当他把自己钉上十字架作祭品,反倒尝到献祭般的平静——原来剜出心脏供养他人,竟比索求爱情更让他安宁。
齿尖碾碎沾毒的念头:恨江凛隐瞒容家婚约,恨他用谎言织就温柔牢笼。
这恨意混着对裴砚南的守护誓言,终于拧成双重铁链,死死绞住心底那头咆哮着要奔向江凛的困兽。
“就这样吧……”
喉间漫上铁锈味的释然,像饮下鸩酒的人终于停止挣扎。
“那您快点把泪忍回去!”
陈野猛打方向盘,轮胎刮擦隔离带的锐响撕裂死寂。
后视镜里映出他暴起青筋的手背,指关节白如冰封的枯枝。“马上到学校了!”
裴砚忱抬眼,竟噗嗤笑出声:“陈野,你可真是……”
未尽的嘲讽散在空调暖风里。
他正将心剜出来煨进恨意的火炉,这人却催他擦掉烤心时溅出的泪。
车窗降下半寸,初秋的冷风灌进领口。
陈野将鳄鱼纹公文包掷到他膝上:“合同第七页。”
金属搭扣弹开的脆响似子弹上膛,“并购条款漏洞我标红了,您待会儿翻到这页……”
话到中途顿了顿,“正好不用抬头看人。”
“为什么?”
裴砚忱蹙眉。
陈野盯着他绷紧的侧颈:“怕看他眼睛的话,低头翻文件就行。”
喉结滚动着压低嗓音,“显得您没把他放心上,伤人效果翻倍。”
“好。”
裴砚忱指尖擦过冰凉皮革,嘴角扯出淬毒的讥诮——多精准的武器,挡江凛的眼,捅江凛的心。
恰似他积攒的恨,是护心甲更是穿肠刀。
校门在梧桐荫翳中浮现时,裴砚忱已恢复成滴水不漏的掌权者。
他推门下车,皮鞋碾碎夕光:“车停远些。”
肩背绷成直线走向阶梯教室,廊柱斜影如铁栅压上脊梁。
门轴转动的嘶哑声里,穿堂风裹挟粉笔灰劈面而来。
两百个座位空荡如巨兽尸骸,脚步声在阶梯间撞出孤寂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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