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禅师黑袍一展,走到银杏树下,盘腿坐在了石台前。
他用衣袖挥去了落叶,取出了杯盏和小炉子。
看样子,禅师是要煎茶。
邓衡只好坐在了他的对面。
禅师将几枚小小的木炭放入炉子中,但未点燃,又在炉子左右摆了两副铁支架。
然后竟然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不紧不慢地折了起来。
这一套动作,让邓衡匪夷所思,但他更加关心禅师刚刚说的话。
他轻咳一声:“禅师,你我二人何时见过?”
禅师乐呵呵地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深了许多:“殿下不急,先等我将茶水煎上。”
说着,他手中的纸折成了一只长碗的模样,然后舀了一勺水把纸碗浸湿,又在它的底部外侧抹了些东西,才把它架到铁架上。
在邓衡疑惑的目光中,禅师又舀了几勺水,倒进纸碗中,随即点燃了炉火。
这时,禅师才开了口:“殿下,那两次皆是老衲在人群中窥见了您的身影,算不得你我二人相见。”
“到底何时?”邓衡难掩急切之意。
“第一次,您只有六岁,前去相国寺祭拜。”
六岁、相国寺。
邓衡记起来,那年天下大旱,所有皇宫上下前去相国寺祭礼,为天下求雨。
父皇有十七位皇子,那天都去了。
邓衡那时只有六岁,而且他生母位卑,生了他后才勉强当上个不起眼的嫔妃,所以他排在一众皇子的最后,也最不起眼。
邓衡又问:“那么第二次呢?”
禅师缓缓道来:“第二次是在您十岁的时候,就在这潼萧关,您出征的马车经过,老衲遥遥地望见了您的身影。”
邓衡疑从中来:“你既是京城相国寺的僧人,为何会到此处?”
那相国寺香火鼎盛,他怎会沦落这一处边关山间庙宇中。
只听禅师一字一顿地说:“老衲听闻殿下要出征北疆,特地前来。”
那一年,无明禅师一眼见到人群之后的皇子衡,见他年纪虽小,却身姿挺拔,风神俊逸。
他跟在众位兄长身后,却毫无惧色,眉宇间尽是傲然正气,寰宇之下,绝无二人。
禅师只一眼,就认定这位皇子将是他一生追随的对象。
所以当皇子衡出征北疆的消息传到相国寺时,无明禅师辞去寺中之职,前往北疆。
甚至在邓衡的车队还未出发时,禅师就已经只身赶到。
“为何?”
邓衡疑窦丛生,他当年出征的车队中并无僧侣,此人放着相国寺德高望重的僧人不做,自己跑来这里干什么?
只听此时,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纸碗中的水开了。
禅师舀了一勺沸水冲洗着茶盏和茶壶。
一边说道:“因为最初老衲忧心,殿下身单力薄,敌不过这大漠的残暴。”
说着,禅师把茶盏中的水泼了出去,继续说:“不过,现在看起来,是老衲多虑了。”
纸碗中的水还翻滚着,禅师又舀了一勺注入茶壶中。
一时间,浓郁的茶香弥漫了开来。
邓衡的眉目仍然含着冷冽的寒光,禅师的说辞太过含糊。
一个僧人,应当心系佛法,仕途纷争皆与他无关,为何心系出征的皇子?
禅师提起茶壶,将茶水绕着茶盏的边沿缓缓注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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