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她腿上缚的绷带，咬牙道：“好。”
再后来，他知道了她的事，她叫青娴，比他大五岁。
她的腿是没有知觉的，靠一把木轮椅行动，不过她似乎从小便是如此，早已习惯了，而那支箭上的毒想必她自己也会解。
蒙沁这样想着，安心了几分，但渐渐又对她生出一丝怨念。
青娴对他很严格，每天叫他做毒药，做家务，有时还要叫他去放鸟。
他实在不明白，鸟还需要放吗？
但只要青娴一个眼神，他只好乖乖地去放鸟，他吭哧吭哧地翻山越岭，一群鹇鸟却早就飞到远山脚下的湖边了。
等鹇鸟悠哉一日后往回飞，他才能爬山回来，到家都已是深夜了。
他对此幽怨不已，鸟的待遇竟然要比他这个公子哥好出许多，特别是其中一只红尾巴的鹇鸟，青娴居然还给它喂肉吃。
要知道自打蒙沁来了这里，一口肉汤都没喝过，实在是太欺负人了，青娴他是打不过的，只好去找鹇鸟出气。
一日深夜，他轻手轻脚地摸到鸟笼边，伸手去拽那只鹇鸟的红尾巴。
院子里叮咣五四一通乱响，蒙沁手里握住了一根红羽，附带了十几道血红的啄伤和抓痕。
青娴问他：“想学功夫吗？”
少年哭丧着脸：“想。”
之后蒙沁的事情更多了，毒药、家务、放鸟、学武、易容，他要学做刺客，还要学做家仆，每天只能睡三个时辰。
越是忙碌，越觉得时光飞逝，五年的时间转瞬而过，少年长大了，身量高出了许多，青娴坐在轮椅上，以前可以随手摸到他的头，现在伸长了手只能勉强拍拍他的肩膀。
不过她却没有怎么变，仍旧是二八少女的模样。
但是蒙沁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也许是更瘦弱了一些，也许是清冷的眉眼温柔了一些。
空闲的时候蒙沁会不自觉地看着她，而当她的眼神扫过来时，他却慌了，慌得手足无措。
“我……我去放鸟。”少年俊朗的脸颊红扑扑的，旋风似的跑走了。
那天蒙沁回来得很晚，却听见屋里有动静，他在院里踟躇了一阵，拿着一把还没淬毒的匕首在地上划拉起来。
他蹲在没有光的角落里，嘟囔着：“青娴在干嘛呢……这么晚了还不睡，还不点灯，摔了怎么办……要不去看看……”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个相貌狠厉、颧骨很高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
蒙沁一惊，他跑到屋里，只见青娴瘫软在床榻上，衣衫不整，胸口一片雪白，一双长腿上遍布伤痕，撕裂的裙衫上满是血渍。
他气得发抖：“他……伤了你？”
“我不疼的。”她淡淡的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哽咽。
砰——蒙沁摔门而去。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原来这么简单。
那个男子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响，已经被他抹了脖子。
蒙沁握着滴血的匕首回了房间，青娴大惊失色，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少年的功夫已经如此了得。
“蒙沁！你做了什么？”
“我杀了他。”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我管他是谁。”
“他是国主的弟弟，你会没命的！”
让蒙沁惊呆的并不是那个男子的身份：“你……早就认识他？”
青娴泪如雨下，这些年她为木剌国主制毒，却被国主的弟弟看上，追求不成就变成了欺辱。原来她每次让蒙沁去放鸟，就是为了让他避开那个男子。
蒙沁将手中的匕首越攥越紧，只恨刚刚过快地了结了那人的性命。
青娴一双泪眼：“你快走吧！”
“我带你走！”
“不行，带上我你走不掉的。”
蒙沁才不管她说什么，伸手去抱她，手中的匕首却被她夺去。
她把匕首架在脖子上：“他第一次欺负我时，我已经开始服毒，我时日不多了，你走吧。”
“我会解毒！”蒙沁叫起来。
“解不了的，你走！”抵住她脖子的匕首更近了一分，一道鲜血流了下来。
“青娴——”
“你走！”
最终蒙沁离开了，他没有去找东罗海的家，他无家可归。
他当了三年的刺客，赚了钱就挥霍一空，酒肉穿肠过，心痛未消一分。
有一日他游**到了西北大山的附近，他没有勇气走进大山，就在山脚的酒肆醉了一日，却听见酒客说，锡纳的小王爷灭了木剌。
他疯一样地跑了回去。
熟悉的木屋子被烧了个干净，青娴腹中插着一柄剑，被烧死在木轮椅上……
他至今也不知道，她当初有没有服毒。
但他知道的是，自己本来有机会带走她的，不管她有没有中毒，至少还可以陪她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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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空间里，没有一丝光亮。
有脚步声在靠近。
蒙沁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微弱的火光忽闪两下，来的人在他面前停住了。
蒙沁握紧了拳头，他在指间藏了一根毒针。
那人没有再靠近，只将一个包裹丢到他面前，然后转身离开了。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蒙沁又重归黑暗中。
他又想起了青娴，三年过去了，那张清丽淡漠的脸变得有些模糊。
他心中浮现起另一张脸——百里颜。
她与青娴没有半点相似，青娴是美丽脱俗一尘不染的，那百里颜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是一会寻死觅活，一会又找人掐架，实在是莫名其妙。
他嘴角勾了勾，“哼”了一声。
我一辈子杀人，只救过这一个姑娘，既然救下了，你就给我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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