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抓住林英的手腕:“林姑娘,这铺面太小了!我手头还有二百银元,原是县供销社退休攒下的,早年经手统购药材,认得几个门路。再拉两个县城药铺的伙计入股,咱们把隔壁裁缝铺盘下来!”
林英抽回手,指节叩了叩柜台:“扩可以。三件事——药源只收靠山屯认证户,工钱按件计酬,残疾者优先。”
赵金花愣住,算盘珠子在手里转了两圈:“你这不是做生意,是立规矩。”
“本来就是为了立规矩。”林英望着窗外挤成团的百姓,有人举着挖来的药材问价,有人踮脚看老刀的告示,“靠山屯的人,不能再被欺负。”
后堂突然传来轻响。
陈默探进头,手里捧着第三只搪瓷缸。
缸身是天蓝底,新刻的小字在阳光下泛着细光:“百草为证,此心不移。”
“前两只你都用来泡蜜茶了。”他把缸往林英手里塞,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麻雀,“这只……”
“以后开的每一味药,你都替我记着。”林英接话,想起他在山神庙外捧着热豆浆的模样,想起他跟着自己学打猎时被荆棘划破的手背,那伤口早已结痂,却仍留在记忆里。
她转身从陶罐里舀出一勺野蜂蜜——那是去年秋天在空间里收的,封存了半年,还是透亮的琥珀色,黏稠如泪。
她把蜜涂在陈默掌心:“你送的每一只缸,我都用它喝第一口新茶。”
蜜滴在掌心里滚了滚,温润粘腻,陈默的耳尖从红变成透红。
后堂的风掀起他的蓝布衫,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领——那是他来靠山屯时带的唯一一件体面衣裳,现在总沾着药末子,袖口还蹭着昨日捣药时留下的紫草渍。
“英英。”他轻声唤,声音里浸着蜜的甜,“等药堂站稳了,咱们……”
“先把眼前的事做好。”林英打断他,却没抽回手。
窗外的喧闹声像涨潮的河,漫过门槛,漫过后堂,漫过两人交叠的指尖。
待人群散尽,灯笼一盏盏熄了,林英才回到密室。
油灯昏黄,账本摊开,墨迹在纸上微微晕染。
她正欲落笔,忽觉腰间一震。
玉坠贴着皮肤发烫,寒潭底那声低语又浮起来:“根……在走……光……将熄……”
她猛然抬头——油灯“噗”地灭了。
窗外檐角,一道黑影掠过,快如枯叶随风,只留下夜风扫过瓦片的沙响。
她握紧药秤铜柄,轻步靠近窗棂,四下寂静,唯有枯草在墙根轻颤。
“……不是幻觉。”她低声说,重新点灯,却将玉坠解下,压进枕头底下。
第二日清晨,老陶蹲在后墙根直搓手:“昨儿后半夜起了风,我就说要把熏瓮堆苫严实……”
他指着翻倒的三个陶瓮,瓮底的“靠山屯认证”标记被刮得只剩半道刻痕,陶土碎屑散落一地。
林英蹲下身,指尖抚过瓮身的刮痕。
陶土粗粝的触感从指腹传来,像谁在她心上划了道口子。
她站起身,目光掠过“真药堂”匾额——鎏金大字依然亮得晃眼。
“有人想断我们的根。”她咬牙道,声音冷得像霜打过的石头,“那就看看,谁的脉更硬!”
话音落下,她深吸一口气,弯腰扶起第一个陶瓮。
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她忽然一笑:“你们毁得了标记,毁不了认得出真药的人心。”
一个、两个、三个……她把所有的瓮都立了起来。
瓮身沾着晨露,凉丝丝的,像靠山屯的风——吹得再猛,也吹不折山里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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