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似怕人听见,眼往窗外瞥了一下,猛地一回手,掣出刀来。一手持刀,一手叉住女子的咽喉,口中骂道:“小妮子,找死!我教你快活。”那女子顿然住声,似已失去抵抗的力量,那男子便动手拉脱女子掩身的被单。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尘道人霹雳也似一声暴喊:“万恶的**贼敢来采花,看我宝剑斩你狗头!”倏然间,一回手,掣剑柄“呛啷”的一声,寒光剑出鞘。见双门交掩,一尘道人一抬脚,“嘭”的一下,门闩“察”一声折断,门扇扑地倒翻在地上。一尘飞身窜到里边。
那贼只回头一瞥,骤将刀往帐内一递,那女子失声惨嚎了一声,竹**一阵乱响,贼人突翻身出房还刀,口中骂道:“好恶道,敢坏大爷的好事!”迎门猛向一尘道人一刀刺来。那贼人手法很快,出乎意外。“可怜拒奸贞妇,竟遭毒手!”一尘道人咬牙恨怒,见贼人刀到,躲也不躲,反抢步前冲。寒光剑青光一绕,两刃双锋正要相支;哪知这贼却乖觉,早一撤步收刀,突然翻身,窜进了卧房。一尘道人冷笑上步,刻不容缓,追到卧房。卧房门的门帘已被贼人扯下一半,一尘顺手一剑,将门帘削落,风扑灯摇,卧房中,床头上,那个拒奸女子满床乱滚,帐帘半落,仅见纤足乱蹬。一尘道人只一瞥,料想此女必已刀伤要害。一尘顾不得救人,挺剑直取**贼。
那**贼好快的身法,才一进卧房,早已窜出窗外,却随手把已开的窗扇“呱达”地放下来。一尘道人目光一闪,这窗前摆着一个凳子,知是贼人预备的出入之路,贼人必是蹬着凳子逃出去的。一尘道人脚不沾地的窜上窗台,为防贼人暗算,将身往屋墙一隐,剑交左手倒提,伸右手掀起后窗,微一用力,“察”一响,把窗扇扯落下来,趁势将窗扇砍出去。自己这才按窗洞,向外一探,果然听见外面暴喊一声:“好杂毛!”“刷”的一声,从斜刺里打来一物,一尘道人眼光充足,早晓得贼人有这一着,只微微一偏脸,便将暗器让过。这暗器才过,一尘手一按,正待趁势窜出,不想窗外暗器从对面,从侧面,如雨点似分两路打来。窗台下,墙根底,更有一把尖刀一闪,往上扎来。一尘道人诧然,却不慌不忙,倏闪过暗器,剑早交到右手,往下一扫,“噌”的一声,将贼人兵刃削断。
就在这时候,后面床头忽起异声,一尘道人眼注前方,耳听四面,蓦然觉得后面情势不对,急侧身回顾,一件岔事当前出现。
但见那险被贼污、拒奸负伤的少年美妇,突然从床头窜起,将掩身大红被单一抖,顿时站起来,并不是没穿衣服,却露出全身的窄装紧裤,腰系青丝带,肩挎豹皮囊,左手从被下抽出一把明晃晃尖刀,石火电光一般。右手早带着一个赤皮套,皮手套里早捏着一物,牙一咬,突然向一尘道人发手打来。斗室狭小,前后夹攻,而且是事出意外,一尘道人道得一声:“不好!”倏然倒翻身,急从窗台向墙角一窜。哪里来得及?那少年美妇一物击来,一尘道人措手不及,未等落地,悬空一闪,仅仅地躲开脸面,肩背后热剌剌着了一下。因为是暗器横截,相隔太近,才三五尺。
一尘道人恍然大悟,才知一片豪侠之心,仗义拔剑,除**贼,救贞妇,反而误中了恶毒贼人的圈套:“假采花”计。那个女子乃是贼人的同党!那女子好生歹毒,刚发出两件暗器,早刀交右手,趁一尘道人应付不暇,恶狠狠迈进一步,刀尖直取一尘软肋,口中娇骂道:“一尘贼道,今天姑奶奶送你上西天!”
一尘道人面寒似铁,怒发如雷,恨叱道:“好贱婢,出这下贱的诡计,我岂能饶你!”提一口气,把浑身筋力一绷,肩胛后的暗器嗤地迸落于地,是一颗毒蒺藜。立刻,他右脚往前一上步,“巧女穿针”式,寒光剑朝那女子左肋扎去。那女子急撤刀往下一划,打算用抽撤之力,把一尘的剑震开;不碰剑锋,向剑身上一搭。哪知一尘道人见这女子身手十分矫捷,并不容她换式,左手剑一领,变招为“乘龙引凤”。好厉害的剑术,刺咽喉,挂两肩,“刷”地扫过来。这女子往下一缩身,刀也往外一展,“老树盘根”,向一尘双足斩来。一尘道人“倒踩七星步”,就在这不足方丈之地,左脚往后一滑,左臂的肥大袍袖一拂,满屋生风,剑随身转,“倒洒金钱”,寒光一闪,那女子再闪躲,哪里来得及?只听“噌”的一声,刀折两截,寒光剑趁势又一扫,那女子“哎哟”一声,顿觉得头顶上寒风一掠而过,绢帕头发纷纷削落,一时鲜血披面。她吓了个亡魂丧胆,粉面焦黄,用尽力把手中半截刀向一尘一砸,急纵身往外一窜,口中狂喊道:“你们快来!”
一尘更不容情,将身躯微侧,轻轻用剑一拨,把女子的半截刀打落地上。剑锋往外一展,“流星赶月”式,复向女子的背后刺去。这一招刚刚撒出,猛听窗外喝了声:“打!”飕的一缕寒光,穿窗而入,直扑到一尘右太阳穴。好个一尘,他往前一低头,剑翻转来一撩,“当”的一下,把一支镖打落。镖的余势未衰,直奔到窗顶上。那女子乘势逃出门外。一尘切齿道:“贱贼婢,哪里走!”一顿足,毫不迟疑地跟踪而出,紧紧追去。
此时一尘道人已觉得右肩胛由灼热忽然麻痒,心知不好,已中了那女子的毒药暗器。一尘道人咬牙痛恨,想不到一世英名,竟为宵小所乘。若按此时的伤势,应该立刻退让,作速设法治伤为要。只是他一向自负,又加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挫败,也未遇过敌手。此次无意阴沟里翻船,竟败在一个女人手内,真是生平从来未有的奇耻大辱!更不肯栽在几个无名小辈的眼前,落个负伤逃走之名。他一心想诛却女贼,暂泄胸头之恨,然后放宽余贼,等伤处治好,再寻鼠辈算账。却不料贼人狡恶已极,早定下赶尽杀绝的毒计。
当一尘紧追女贼时,那女贼再想不到一尘道人负伤之后,尚这么厉害。她一面披发狂奔,一面撮口唇,慌不迭地连打呼哨,尖声喊道:“暗青子喂着了,老合们赶紧围上他。我已经是抛青子,挂彩了!”一尘是数十年老江湖,什么唇典切语不晓得?知道这女贼说的是“暗器已经打中了,叫同党赶紧往上围攻”。又说她自己“已经抛兵刃,受伤了”。一尘道人一闻此言,心知贼人成群结党地暗算自己,越发地怒不可遏,非要手刃此女不可。他仗寒光剑,兔起鹘落地紧追过去。
这女子惊慌万状,拼命逃走。一尘道人一剑跟一剑,青光闪闪,只在女贼背后弄影。这女贼不断地打呼哨,喊接应,两只小脚如飞窜逃;且跑且掏豹皮囊,把毒蒺藜一个跟着一个乱打出来。一尘焉能再容她打着?一尘此时四面八方,早全留了神。果然这女子才窜出屋门,立刻有一个男子,怪喊一声,抡七节鞭,从屋门旁横截过来。一尘道人只一闪,刷地一剑,七节鞭“吧达”的一声,五节飞落于地,贼人手上只剩两节。一尘倏地旋身兜裆一脚,那男子“哼”的一声,直跌出一丈多远,倒地不动了。一尘连看也不看,只眼光一闪,见那女子已夺路抢奔院门。一尘道人轻功绝顶,顿时一顿足,掠空一跃,超越在女子之前,把去路堵住。这女子象鼠避猫似的,越害怕,越慌张,越跑不开;连打出七八个毒蒺藜,全被一尘横剑弹飞,险些反伤了自己。这女贼竟被一片剑光裹在当中,急得她想跳墙横逃,却连顿足作势的空也没有,不住地狂呼乱转。
一尘身虽负伤,提住一口气,依然生龙活虎一样,蓦然地一剑刺去。那女子锐叫一声,往后倒窜出好几步;腰肢闪了闪,竟倒在地上。一尘浓眉一耸,挥剑要取那女子的首级。就在这时候,忽然墙头大叫:“师姑不要慌,贼道着打!”顿时如暴雨飞蝗,飞来一阵暗器。一尘道人唯恐这些暗器也或有毒,不敢大意,急一叠腰,横窜出两丈多远。那个女贼趁此得了活命;但右肩上已被寒光剑划着一点,当下鲜血迸流,把她吓了个亡魂丧胆。那墙上的两个男子连放出三支镖、两支袖箭,一个使铁拐、厚背折铁刀,一个使巨斧,已如飞地窜下,横截过来。那使铁拐的男子开口骂道:“杂毛,你仗你那把破剑,恣情杀害,武林中人对你怀恨已非一年。今天太爷们为了江湖上的义气,略施小计,贼道你果然上当。贼道,你的鬼聪明哪里去了?今夜教你尝尝太爷们的手段,太爷们不掏出你那狼心狗肺来,也对不起死去的英魂。”说时抡拐上前,与那使双斧的男子,要双双夹攻一尘。
黑影中看不清面貌,但一尘道人神光充盈,也能恍惚辨出一二。听说话的语音,虽然改了腔口,却分明是白昼错找了人的两个短衫侉汉。一尘知道贼党来者不止一人,虽然负伤,依然不惧,如狮子一般,怒吼一声道:“鼠辈,休得张狂,有胆的报个万儿来,我山人剑下不斩无名小辈。”那两个男子刚要报字号,只听后面一人石破天惊地喝了一声道:“一尘贼道,你的死期已到!……”“嗖”的一声,倏地从茅屋内窜出那个长身男子,他夜行衣靠,背插单刀。他就是那假装采花的青衣男子,此时却将单刀收起不用,换了一根四十斤重的齐眉镔铁棍,从一尘道人背后,如飞掩击过来。
这几个人都有惯用的短兵刃,此时却都不用;专为对付这把寒光剑,三个男子全换了重兵刃。可见得这几个人是处心积虑已久,定要把一尘置于死地。这几人是怎样的来历,与一尘是怎样结的仇,一尘道人直到此刻,还是如坠五里雾中。三人分三路,先后攻到。一尘道人闪身窜开,喝问道:“贼子你既要报仇,这也是好汉的本分,却为何使这下贱诡计?你们哪一个是主使的,有胆的快快说出真情实话,我山人还你一个痛快。”
那使棍的横眉竖目地骂道:“一尘贼道,你想想看,十几年前四川道上,曾有一个人被你戕害,现在他的英灵不散,特来找你!你是出家人,一定懂得报应循环。今天你的报应到了,你要想逃活命,那是痴心妄想。一尘贼道,你仗着你那把寒光剑,削人兵刃,欺人过甚,死在你手下的人至死也不甘心。现在天道好还,贼道你来看,二太爷这条铁棍,就是专为伺候你来的。你要敢削,你就削一削看。这里还有我们爷几个的鹰嘴铁斧、镔铁单拐、折铁钢刀,你就挨个削吧!二太爷定要割取你的狗头。依我说,休让太爷费事,你趁早横剑自刎,太爷教你免受好些苦楚。”说着铁棍一挥,搂头盖顶,狠狠地砸来。那单拐、铁斧也一齐蜂拥上前。
贼人这一席话,已明目张胆叫破,专为报仇而来。一尘道人仓猝之间,竟仍想不起结仇的缘由和仇人是谁。但见这三人口吻残狠,手腕毒辣。一尘道人双眉一挑,怒焰上腾,却极力按捺下去。冷笑了一声,倏地一闪身让开,用剑一指,叱笑:“贼子且住!你为报仇暗算我,总算你有志道,情有可原。但是,你任设何种圈套陷害我,我都不恼,你却与那无耻的贼婢,假装采花,教江湖上仗义行侠的英雄,从此灰心顾忌,不敢搭救烈女贞妇。小辈,你天良何在?你以为山人身已负伤,你便可如意。小辈,教你试试山人的厉害!”一尘话未说完,那使棍的贼人早骂道:“该死的杂毛,你还做梦,想吓唬谁?……”“嗖”地进身,出其不意,抡铁棍当头砸来。
一尘道人果然不敢横剑接架,却只微微一侧身,仅仅地让过棍风。立刻“白鹤亮翅”,左手掏剑诀,往左一分,右手剑也随着倏向外一展。青光烁烁,直奔贼人的软肋刺去。一尘道人剑术奇特,发招似慢而实快,轻飘飘毫不费力,却难招架。使棍贼人竟无法躲闪,急忙左腿一撤步,右手的棍已落了空招。他赶紧用力往回一提,坐棍尾,扬棍梢,猛向一尘的寒光剑上一崩。他指仗这镔铁棍克着寒光剑。一尘倏然收招,贼人方将这一剑躲开。一尘道人气纳丹田,神明独运,左手一领剑锋,用“回身拗步”,“神鹰攫兔”,寒光剑斜劈下来。那贼急抽身撤步,一个败式,寒光剑却容不得他走脱,“嗤”的一声,剑尖倏从敌人背后左肩头,直划到右肋。那贼拼命地往外一窜。一尘道人杀机已起,不留余地,掌中剑复往外传递,想将此贼立毙剑下。但猛觉得背后一股寒风扑到,一尘哼了一声,早已防到,便不撤招,赶紧右脚往外一滑,半转身躯,剑随着领过来,把门户闭住。后面袭过来的,正是那使折铁刀的,跟那使鹰嘴斧的二贼。他们的暗算全走了空招。但是,这却救了使棍贼人的性命。那使棍的贼,夜行衣已被划裂一长条,鲜血流了出来,这刀斧二贼立刻抡刀挥斧,抢上来迎敌一尘。
<!--PAGE 10-->一尘渐觉右臂情形不好,咬一咬牙,突然把剑交于左手,反冲过来。将他那独得秘诀,三十六路天罡剑,反手七十二剑,霍然地施展开来,直如骇电惊涛。这左手剑格外厉害不好招架,两个贼走马灯似地奋力攻击,满想磕飞一尘的剑,只苦于欺不进身去,反而时被青光逼得倒退。一尘道人盛怒之下,寒光剑一招紧似一招。刚才是妒恶救人之心胜,才意外遭了暗算;这时候却是歼仇治伤之情切,寒光剑越发招快而手毒,招招专攻敌人的致命之所在,而且善于以攻为守,反客为主。贼人的招打来,一尘道人不躲不架,仗他身法的迅疾,专走先着,剑锋一转,每于极凶险的招术下,窥隙截斩敌人持兵刃的手腕,突击敌人必救的要穴,牵制敌人不得不撤身救招。这一来,两个贼人反被圈在剑光之中,不能招架,不能进攻。突然间,一尘用了招“反手刺扎”,左手剑把那使铁拐的人右胯点伤,一窜退出。使斧的贼人慌忙拼命挡住。那使棍贼人壮年骁勇,虽然背后受创,尚不肯罢手,只裹了裹伤,抡棍二次打击过来。一尘道人回身迎住。那使铁拐的贼也缚住右胯的伤口,大骂着冲上来,三个人如旋风似地围着一尘乱窜。
一尘道人一口剑力敌三寇,片刻之间,三十六路天罡剑只施展了六七招,便连伤二寇。群贼上场的一共五人,先后竟有男女四人带伤。那使七节鞭的贼人刚一对招,就被一尘踢着要命的所在,群贼不禁有点胆寒。三个贼刀拐斧棍上下夹攻,竟围不住负伤毒发的一尘道人,反而手忙脚乱,且战且退,已冲倒竹篱,杀出院外。忽然间,那个被削落发、中剑伤肩的女子,裹伤出现,不知从何处也取出一条铁棍来,对群贼哭喊道:“晋生,晋才,你们可卖命杀呀!小窦可教贼道踢毁了,你二师叔肯答应你么?”那使斧的贼人怒声叫道:“师姑别着急,这贼道不好力敌,咱们活活累杀他!到时候了,药力眼到就发作。”一面说,一面抡利斧,向一尘远远招架,不住口地骂道:“一尘贼道,你挣命吧!太爷们打不过你,还耗不过你么?太爷们打定主意,今夜跟你打一通宵。嘿嘿,现在让你逞英雄,半个时辰以后,太爷要看看你原形出现。……师姑,你老人家快过来,咱们四个缠他一个,不要跟他真打,绊住他,跟他耗时候。”
这使斧的贼人把他的狡计叫出来,群贼立刻气喘吁吁,且战且退且骂,一递一声说:“一尘贼道,你听明白了,要累杀你,你的伤疼不疼?一尘贼道,你的毒已经发作了,你活不了啦。”那女贼也抢过来,挥棍乱打,口中叱骂道:“一尘贼道,告诉你,毒蒺藜没处讨药去,快快自刎吧。你那口剑趁早献给我们。我们可以痛痛快快用你的剑,把你那狼心狗肺挖出来喂狗。”
<!--PAGE 11-->这些话刺激一尘,一尘胸中怒焰蓦地上撞,一时竟按纳不住,怪叫一声,觑定女贼,切齿痛骂:“一群鼠辈,你想乘人于危!我山人就是死,也饶不了你们。贱婢,我先割碎你!”左手剑一挥,双足一顿,凭空跃起一丈多高,从使刀的贼人右肩上窜过去,身未落地,剑已直向女贼斫来。女贼大惊,急挥棍挡架。一尘道人一闪身,“金蜂戏蕊”,倏向“华盖穴”刺来。女贼慌张失措,紧翻身拖棍便跑。一尘道人挺剑追去,那使棍的青衣贼一见情势危急,忙挥棍从后追赶一尘;那使刀斧的二寇也不约而同,分两侧反追上前。他们不约而同,各掏出暗器,刷刷的向一尘背后打去。一尘急闪,三贼拥上来,各挥手中的铁棍、钢刀、单拐、铁斧,没上没下地攻到。那女贼却已跑远,立住脚,缓了一口气,复又挥棍加入战场。使铁棍的长身青衣贼,很冷酷地骂道:“一尘贼道,今夜是你的死期,你是准死!放明白些,你趁早自刎,不用挣命啦,太爷今夜跟你阴魂缠腿,就是不让你走!”
一尘二目圆睁,怒如火炬,震开霹雳一般的喉咙骂道:“我先杀了你再说。”倏换左手剑,如旋风似地冲上来,长身青衣贼人慌忙挺棍略一招架,急翻身便跑。一尘挺剑急追,脚程甚快。那使斧拐的二寇和那女贼,却也慌不迭地分三路,从后追赶一尘。且追且骂,兵刃赶不上,就用暗器打。一尘道人回身闪架,那青衣男贼却又远远地站住,缓一口气,复又抡棍加入战场。话休烦絮,这一群强贼摆下毒计,定要使“拉锯式”的战法,活活地耗尽一尘的精力,等他毒发力竭而死。他们又不时用极残酷、极挖苦的话,刺激一尘的情感,摇**他镇定的心气。
这招术只施展了四个来回,一尘道人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吃惊变色地叹道:“噫,我命休矣!”顿时间,右肩胛由麻痒转为剧烈的灼痛,似烧红了的毒刺,一下一下地乱戳,扯得半边身子发麻,竟至于眼冒金星。他方寸已乱,顿时气败,急闪眼一看,暗想:“我岂容贼子狡计得逞?伤虽重,毒虽发,若要挣命退走,仗自己的脚力甚快,或者不难。”他叹恨一声,只得向贼虚砍一剑,一语不发,抽身便走。
群贼哗然狂笑道:“一尘贼道,你不是杀了我,才甘心么?”一尘怒焰又起,急回身冲杀,群贼顿时又哄然四散。一尘到此,实在支持不住,一顿足,冲出来,转身就走。
群贼紧追过来,一阵乱骂丑诋。那女贼骂道:“一尘贼道你可逃跑了!云南狮林观的一尘道人,被女人打跑了!”一尘愧怒已极,只好不听,抢奔来路而去。群贼已激怒不动一尘,却又换了一番话头道:“并肩子快上呀,一尘贼道不行啦!骂他,他还是跑。他一定毒发支持不住了,咱们快过去摘他的瓢。谁割下他的狗头,谁得他的剑。”那女贼又故意骂道:“这贼道的狗头是你们砍,剑可是我的,不许你们争。”他们故意拌嘴争剑,竟把一尘当死人看待。一尘气得浑身打战,不由得一回身,群贼又哄然四散。一尘道人仰天长叹:“不料我一尘道人一生仗义,竟这样死法!”只好挣扎着逃去。
<!--PAGE 12-->这群贼见一尘真个再激不动,知道是时候了,一齐大喜。顿时呼哨一声,竟拼命地追击过去,各展开全身本领,把一尘围住。一尘道人毒发气冲,眼珠发胀,越觉得纳不住丹田之气。他紧咬钢牙,奋勇冲杀。群贼到此,更不容情,把一尘紧紧裹定。三个男贼,一个女贼,抡铁棍、铁斧、铁拐折、铁厚背刀,窜前绕后,夹攻一尘。一尘头上虚汗渐出,右肩胛伤毒大发,牵扯得有半边身子打战。一尘道人惨叫了一声,声如裂帛,大骂:“恶贼!我山人想不到命丧鼠辈之手,我也不教你们好好回去。”突然剑法一展,极力一冲,那使棍的青衣贼挺棍待击,却不料一尘人剑俱到!使棍的吃了一惊,知道一尘要拼命,不由吓得闪身一退。一尘趁此冲出重围,急忙败走。群贼呼啸一声,又追上去。
一尘逃出茅舍竹篱,抢奔屋后丛林。忽然月影下,丛林前,人影一闪,蓦地迎面截来。一尘摇头道:“死矣!”仓猝间,还想奋剑夺路,后面群贼已经赶到,大骂:“一尘贼道,你就跑到树林里,太爷们也要宰你!你就逃回店去,太爷们也要摘你的瓢!”立刻刀棍齐上。一尘咬牙切齿,挥剑再战,忽听树林前,大喊一声:“咳,好一群无耻的恶贼,倚多为胜,赶尽杀绝,看我连珠弹取你!”
从那树林横截过来的人,已如飞地抢到近前。他让过一尘,展开了连珠弹法,弓弦响处,叭叭叭,如骤雨飞蝗,直向群贼打去。这一举,大出一尘意外。群贼哗然大骂,但当不得这连珠弹乒乒乓乓,接连不绝。瞬息间,久战力疲的群贼,接连有二人被弹丸所伤。
那使棍的青衣贼人,挥棍喝道:“哪里来的鼠辈,敢破坏太爷的大事。太爷与这一尘贼道,怀着十多年的深仇,好容易今日寻着他,偏偏遇见你这小子多事!……”一言未了,那连珠弹又叭的一下,使棍的贼人掩胸狂叫了一声,大骂:“小辈留名!”那使弹弓的人一阵冷笑道:“一群无耻恶贼,你们四个人杀一个出家人,你还有脸向我发话?太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待往下报名,忽听一个深洪惨烈的叫声道:“嘿嘿,这位壮士休要留名,不要上了他们的当。好恶贼,你们找我报仇,你还要跟人家路见不平的壮士结怨!好恶毒贼,看剑!”
一尘道人稍稍喘息,趁着弹弓取胜,立刻挥剑冲过去。寒光剑近取,连珠弹远攻,三男一女四个强贼犹想拼命,当不得弹法厉害,一霎时人人负伤,呼哨一声,慌忙翻身逃去。一尘道人提剑后追,只追了几步,便即倚墙停住。那使弹弓的壮士将手中余弹,纳入囊中,挟弓抽鞭,亟欲追赶,只听一尘涩声地叫道:“赶不得!回来!”——这壮士非别,正是杨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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