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月两眼血红,脸色惨白神色肃穆,咬牙沉声道:“不!本君答应过你父皇!必会护佑你周全!”
想要守护的人,却一个又一个惨死在他面前……江成月此刻自恨得简直要疯了。
袁若羡道:“擎昌君……老实说……我生来身份尊贵,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真离了此处需得隐姓埋名庸碌一生……何尝不是另一种折磨。如此也罢……便是在此死了……也好魂归幽冥,同父皇母妃,一家团聚……好过孤零零了却残生,咳咳咳……”
江成月木然地看着宫人轻拍着他的背,袁若羡脸白如纸由唇边咳出一团鲜血来。
他嚅嗫着,嘴唇抖个不停,却没法开口告诉他真相:告诉他他父皇已经自入轮回重新转世,而他母妃,烟消云散了,三界之内再寻不到踪迹……哪里来的一家团聚?从此三界六众,他注定要一个人孤零零了。
袁若羡阳寿已尽,阴差自然要来索魂,因为刚刚同玄清通灵的缘故,这一次玄清亲自出动跟了来。他们的身影出现在内室的时候,殿内一团乱,袁若羡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一众人等跪地痛哭,江成月茫然地坐在他床头,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不知所措。
玄清走了过去,凡人自然是看不见阴差,依旧忙碌着。
“擎昌君……”玄清担忧地唤了一声。
江成月只当是没听见。
玄清叹了一口气:“这是天命……没办法的。而且……你也尽力了……不要想太多。”
江成月苦笑了一下,闭上眼睛。
袁若羡即将咽气,本应生魂离体,却因先前江成月施下术法的原因,他的生魂尚还被困在他体内不得出。
玄清道:“擎昌君……释了他的魂魄吧……即便封他的魂入体,你一届鬼君,拿什么给他续命?再则……逆天续命本就有违天条。”
江成月不语不动,袁若羡弥留之际,忽而一双俊秀的双目瞪得老大,僵直地伸出手去,唤道:“擎昌君!擎昌君……”
江成月一惊,急忙握紧他的手,袁若羡最后道:“求你……求你……带……带他们走吧……我不想,再有人……为我死……”
江成月埋头沉声道:“好!”
榻上的人最后露出了一个微笑,脸颊边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江成月看着他,想起当年那个被他抱在怀中的奶娃娃,抓着他的头发往嘴里送,被他抖一抖,朝他裂开水水润润的小口,开心地笑起来,露出粉红的还未曾长牙的小牙肉和右颊的小梨涡……
袁若羡终于咽了气。跪了一地的众人顿时嚎哭声震天。
玄清将手沉沉放在江成月的肩上,叹了口气道:“节哀……我着人稍微查了查,这位景王殿下生平无甚大的罪状,即便入了冥府,想来也很快就能投胎转世,换一个更有福泽的命格。你放心……有我在,自然会帮你照看他几分。”
江成月木然坐着,握着袁若羡的手,最后,任由封印松动,阴差们将袁若羡的魂魄拘了,便要重回冥间。
玄清不得不跟着回去,临行前他到底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又安慰了江成月一番。
江成月将袁若羡的手放下去,好生摆在他身侧,替他盖好薄被,拖着沉重的脚步,踱步出了内室,走到城墙上。
此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耀了下来,远远敌军大本营还是欢呼声震天,热热闹闹,狂欢庆祝着。
江成月身后跟上来一个年轻的将领,鼓足了勇气才敢上前来,对着江成月拱手一礼唤道:“擎昌君……”然后他顺着江成月的目光看着被悬于敌军木塔门楼之上,隐约可见的那一抹肉色的**女尸。年轻的将领声带哽咽,叙述了来龙去脉:“皇贵妃的薨毙的消息走漏后,庸城中……有叛将生变,起了贼心……景王殿下被重兵护持,动不得,便偷偷偷了皇贵妃的尸首,率了百余众出城叛逃敌方。景王殿下历来孝顺,惊觉之后,不顾众将反对,亲自率众出击,意欲堵截……不想正中了敌方圈套。同去的将士拼尽全力,几乎全军覆没,到底还是将景王殿下救回城楼,不想殿下受伤实在太重……”
他早该料到的……即便从前当真忠心不二,绝望加重利**之下,这份“忠心”能坚持到几时本就难料。
适才他还觉得袁若羡和他父皇一样,出身太高,被保护得太好,不了解世情险恶,善良却又不合时宜地天真……结果呢?他自己和那傻太子父子又有什么区别?不……他年纪实际上虚长他们几十年啊,细较起来,比他们更不能原谅!
远远的木塔之上,她的尸身晃晃****,如同被悬吊的腊肉。腕上那红色印记已经变作了黑褐色,似鸟又似兽的印记随着尸身不住晃动。
天光终于大亮了起来,对于西乾普通的民众来说,今天似乎只是寻常一样普通的一天。
庸城内剩余的老弱病残们陆陆续续聚集在城墙脚下,茫然无助地举头看着城楼上高高在上那个玄衣少年纤瘦的身影。景王薨毙的消息已经传开,同时被传开的,是景王临终遗言将他们托付给了眼前这位浑身散发着冷冽如冰气息的——鬼王。
江成月收回视线,转身看向城楼下相互扶持三三两两聚了一簇又一簇的人影,失了主心骨的庸城众人衣衫褴褛,脸色惶恐,眼中又隐隐含着期颐。他们看向那个神色冷峻面容俊秀的少年,如同看向救世之神。
江成月轻声问身边那位年轻将领:“还剩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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