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都是熊熊烈焰,虽然是幻境中的熊熊烈焰,却依然仿佛能感到那股热浪直扑而来,灼烫炙热,人就仿佛烈焰中噼啪炸响的干燥木柴,不由自主地想要发出惨叫。
江成月很快跑到了从兮明身边,急切地伸手一捞,却捞了个空……从兮明的幻象在他手指尖破碎,又在他手指离去后重组,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他毕竟已经死了两百多年了!
江成月的脑子豁然被一个新的认知炸的手足俱软,呼吸不畅……他一直遍寻无处……从兮明的转世——赫然回头,对上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位置,即便被火光映照依然不能掩去脸颊苍白的李云珩……
两人立于熊熊烈焰中四目相对,彼此眼中俱是难以置信的惊诧,矗立如同两尊雕像。
如果一个你妒恨了百余年,时时刻刻咬牙切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有一天发现竟然就是你自己的前世……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狂喜?兴奋?释然?庆幸?李云珩的脑子足足空白了有大半盏茶的功夫,然后……只剩下了愤懑!如若从兮明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他尚有那个笃定终有一天能将他从眼前之人的脑子里彻彻底底地抹去,强占到一丝一毫的空隙都不给对方留下,而现下那人竟然要以这样荒谬的方式彻彻底底和他绑牢了么?
李云珩蓦然蹙眉,知道江成月在想什么,严肃冷硬道:“他绝不可能是我的前世!”
江成月显然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反应,猛然一怔,喃喃唤道:“阿珩……”
“闭嘴!”李云珩忍不住低吼了一声。然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沉痛地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如果承认……如果承认的话,从此那人睇过来的温柔,李云珩将再也不能分辨出,那双眼中看到的,究竟是自己……还是从兮明了。
李云珩握紧了拳,眉头深锁。
还不待这两人理出个所以然来,那一边先前一直捂着胸膛靠在矮墙边休息的从兮明口中溢出一串压抑不住痛苦的呻吟,顷刻间吸引了江成月全部的注意力。他急忙回过头,明明是幻境,却依然伸手做了一个搀扶的动作,然后他的手毫不意外地从幻影身上穿过去,然而他的声音依然带着颤抖和哽咽:“兮明哥……”
从兮明捂着唇,从指缝漏出黑红的血丝,身体慢慢滑落下去,蜷缩成一团,开始剧烈地呕血。
“兮明哥……”江成月跟着矮了身子。
李云珩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疾步上前,猛然将江成月从狼狈蹲身的姿势拉到站起,甚至因为太过用力两人都晃了晃身才勉强站定。李云珩朝他吼道:“够了!这只是个幻象!”江成月被李云珩拖了手臂,脸却是一直对着从兮明的方向,连目光都不曾转动过,身体只是被迫地远离了一些。李云珩已经出离了愤怒,一把断断续续燃了一百多年的火,今天终于将他烧得理智尽失,“江成月!!!”
江成月这才慢慢回过头去看他。“阿珩,我……”大约是李云珩满面怒容已经没了丝毫遮掩,也大约是他终于意识到刚刚狠狠地伤了眼前这个人的心,亦有可能是忆及这一百五十余年将他丢弃在身后的愧疚和亏欠,他看向他的目光怯怯地,一如既往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地讨好。
从前李云珩即便心中再多委屈不忿也会对他这样示弱的神情莫名软下来,再被他死皮赖脸地好生哄一哄又觉得什么都能原谅,如若他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来撩拨几句做出点儿亲近的样子来……李云珩想大约任人寒冰铸就的心肠也能化成一池春水。可现下,这百多年来的第一次,他见到他这副可怜兮兮瞧着他的样子,灵力在身体中沸腾,恍若要随着高涨的怒火一道火山般从他胸腔里爆发出来,恨不能伸手狠狠给他一耳光!
他想起他上一次让他这般失控……还是他和稗儿假模作样演的那一场大戏想把他手里如珍似宝捏了一百五十多年的那半块鎏火珏要回去的时候。当时的李云珩是真有一股冲动想要一剑劈了这人算了!一了百了!再不用对着这么一个蠢货牵肠挂肚,不用为了一个傻子的一颦一笑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更不用时时刻刻眼光不敢移开半分地盯着怕他吃亏怕他受伤怕他被人算计……然后这边任你愁肠百结呕到要吐血,那边自巍然不动……你还不能真计较,因为不知者无罪,而人家是真的一无所知。
还没等江李二位这厢相互纠结完,一声邪恶冰冷的声音远远传来,如同一条剧毒的蛇悄无声息近到面前。
“贤侄……”
江成月猛然瞪大了眼睛,循声望去。
江颐丞负手闲庭信步般踱过来,离得从兮明远远站定,微微笑道:“贤侄,真叫人一番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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