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了?”那人问道。
十月一言不发,将他推后了几步,脱了身上的外衣,俯身捡起江成月手里的墨龙。众人都以为他要自己动手,却见他将外衣盖在了江成月身上,遮住了头脸,墨龙搁进他怀里,横抱起了那具已经残缺不全的尸身。
“你这是做什么?”众村民大惊。
十月咬牙低声道:“算了,适可而止吧。”
村民尖叫道:“他要是回来找我们报仇怎么办?”
十月沉声反问道:“你确定烧了他他就不会回来找我们了么?”
众人沉默,十月便带了江成月尸身朝村口走去。有几个不同意跟着他后面苍蝇一样追着叫骂,十月只是不理,兀自将他们丢在身后。于是那几人又去拾窜十月的爹,他爹娘也一声不吭,不为所动。
江成月被抱着,这时候尸体已经开始有些微微发硬,不太好抱,他的头颅挂在十月臂弯,一步一晃间被耙子撕裂的脖颈处皮肤由于重力作用,将伤口肌理越撕越开,让江成月十分担心自己的脑袋会在十月走动间掉下来。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十月抱着他走了好远,足有十一二里路,好几个时辰,直到黄昏,才将他放在了山路边的草丛里。对着他磕了三个头,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这样的……你要是真想报仇,就回来找我一个人吧。”他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鎏火珏,置于江成月胸前的衣襟中,道,“这是你的,还给你。谢谢你救过我弟弟,也谢谢你……放过我娘亲和妹妹。”
他又呆了会儿,才丢下江成月走了。
……
阎丘青龙氏那边,柳清辉尚未用到一旬,便将丹药炼制成功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专心等着江成月上门。结果一旬时间已近,那人却是一等也不来,两等也不来,柳清辉不由开始忐忑起来。照理说,以那一位的急性子,又是涉及李云珩,他应该比谁都迫不及待才对,怎么会眼瞧着快到约定时间了还杳无音信呢?
眼瞅着费了这么大精力才终于要将一对鎏火珏都收齐了……总不能在这关键档口,再出什么幺蛾子吧?
柳清辉急得寝食难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但不管怎么着急,也只能耐心等下去。直到一旬约定的时间已到,江成月依旧不见踪影,柳清辉终于确认情况有变,再不能等下去了,急急招了阎丘青龙氏遍布天下的人手,全部发动去找江成月了,又用了六七天,才终于找到。
柳清辉御剑落下看到那人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若不是腰间墨龙,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人间并不罕见一个诈尸了的低阶走尸。十六七天,足以尸身腐败,好在不知是不是江成月实在怨气不小,这具尸体已有僵化之兆,没有腐败完全,现下更像一具干尸。几乎再也分辨不出原先俊秀的五官来,只徒留了一张腐了一半可怖的脸。浑身血痂腐液浸透了衣衫又被晒干结块,肢体僵直行路蹒跚缓慢,恶臭熏天。
柳清辉真的很想礼貌一点,但还是实在受不了那股恶臭掩了掩鼻子,蹙眉问道:“擎昌君?”
那尸僵硬地转头“看”他,机械地点了下头。
柳清辉大惊道:“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江成月想解释,却没有办法解释,他的声带喉咙早就僵化了,想发声都难于登天,何况这又是三言两语解释不清的复杂。
他在那个草丛里足足躺够了三天,直到尸身僵硬后又软化下来,才慢慢夺回了对身体的掌控力。他身体已是尸身没法运用灵力,没法御剑,只能用双脚来走,一步一步僵直而缓慢地带着怀中的鎏火珏,朝着阎丘青龙氏的方向靠近。
继青天白日吓跑了几个行人后,他只能改成晚上行进,就怕万一遇上个道士和尚的轻而易举收了他事小,又被人惦记走了他怀里的鎏火珏该怎么办?阿珩还在等着。
所以足足用了十六七天,他也没能走到阎丘。
柳清辉见他解释不出来,也没想要逼他解释,毕竟,现下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于是开门见山急急问道:“你拿到鎏火珏了吗?”
那尸又点点头,小心翼翼动作僵硬缓慢地用仅存的左手从怀里摸出鎏火珏来,他满身狼藉,根本辨不出人形,身上的衣衫也只有这一处还算是片净土,鎏火珏便在他怀中紧贴着他那颗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近十六七天,此刻躺在他手心里干干净净,却……
没有余温了。
冰冷的掌心,鎏火珏依然红得流光溢彩,红的像一团跳跃的火焰,衬他掌心的颜色,褐黄肮脏,透着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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