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去读读小说网>玄幻奇幻>左眼见飘心中喜貳> 第三十章石林公园彝族飘(三)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三十章石林公园彝族飘(三)(2 / 2)

“带你去个地方,” 她在三座相连的石笋前停下,正是爷爷笔记本里画的那组,“撒尼人说,在这里许下的愿,会被石魂记着。”

她从围裙里掏出个新的笔记本,封面绣着两个交缠的名字:我的名字,还有她的。“明年火把节,你还要来,” 她把笔记本塞进我手里,“我们要把迁徙图的故事记下来,告诉更多人。”

远处传来大三弦的声音,火把的光在石峰间流动,像条温暖的河。我想起爷爷骨灰里的石屑,想起石心里的玛瑙,想起迁徙图上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 —— 原来所有的约定,早已刻在石脉里,顺着血脉流淌,从未断绝。

离开石林那天,阿果往我包里塞了把松针,说能闻到故乡的味道。汽车驶过山口时,我回头望去,看见她站在石峰下,靛蓝的身影越来越小,像朵开在石缝里的花。

背包里的笔记本硌着胸口,翻开第一页,是阿果用彝汉双语写的话:“石峰不倒,约定不散。”

风从车窗灌进来,带着火把果的甜香,像谁在轻轻唱着那首未完的彝歌。我知道,明年火把节,我一定会回来,回到这片藏着无数秘密的石林,回到那个等着我的人身边。

因为这里的石头记得所有的约定,就像记得每一粒阳光,每一滴雨水,每一个在火塘边流传的故事。

再次踏上石林的红土地时,恰逢六月的雨期。车窗外的石峰裹在乳白色的雾里,像浸在水里的墨石。阿果在车站举着把油纸伞,靛蓝围裙上绣的火把果被雨水打湿,颜色深得像要滴下来。

“密枝林的石墙上,又长出新的符号了,” 她接过我的背包,手指冰凉,“像去年在迁徙图上见过的纹路。”

土掌房的火塘烧得正旺,阿依奶奶用铜壶煮着松针茶,蒸汽在她银饰上凝成细小的水珠。“雨季是石魂醒着的时辰,” 她往我碗里添了勺蜂蜜,“它们在石板上写字,是要告诉我们什么。”

雨停的间隙,我们往密枝林走。被炸开的石墙处,新的石笋已从裂缝里钻出,嫩得像玉。墙面上,潮湿的石纹果然洇出奇怪的图案:三只展翅的鸟,嘴里衔着星星,翅膀的纹路与迁徙图上的金沙江支流重合。

“是‘神鸟衔星’,” 阿果抚摸着石纹,“古歌里唱,当年祖先迁徙时,有三只神鸟引路,把星星的位置刻在了石头上。”

石墙底部有处凹陷,形状像只张开的手掌。阿果突然想起爷爷笔记本里的插画 —— 那幅三个石笋的画旁,藏着个极小的掌印。她把手按上去,石墙竟微微震动,从缝隙里掉出块陶片,上面刻着半行彝文:“星落石生,水归其壑”。

“这是预言,” 阿依奶奶后来对着陶片占卜,“说当神鸟衔来的星星落在石林,被阻断的暗河就会重新流淌。”

夜里,我躺在竹床上,听着雨水敲打着石峰。阿果在院子里唱着新编的彝歌,调子像暗河的水流,忽急忽缓。我翻开笔记本,去年她写的 “石峰不倒,约定不散” 旁边,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是我的笔迹:“此心归处,即是石林”。

连续七天的雨后,天空突然放晴。夜里,阿果拉着我去狮子山顶,说要指给我看神鸟衔来的星星。她带着祖父传下的铜制星盘,盘面刻着撒尼人特有的星座图,与石墙上的神鸟图案隐隐呼应。

“看北斗第七颗星的下方,” 她调整着星盘的角度,“那里有三颗连在一起的星,撒尼人叫它们‘引路星’,正是石墙上神鸟衔着的位置。”

星光照在石林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阿果突然指着乃古石林的方向:“你看!那三座剑峰的影子,和星盘上的引路星重合了!”

我们连夜赶往剑峰池。月光下,池边的石笋影子在水面拼出完整的星图,与迁徙图上的路线形成奇妙的对应。阿爸用竹竿测量水位,发现比去年下降了许多,池底的暗门露出半截,上面刻着与陶片相同的预言。

“暗河真的快断流了,” 他声音凝重,“去年考古队炸山时,可能震裂了地下的水脉。”

阿果突然想起迁徙图水晶版上的叶脉 —— 那些纹路不仅是路线,更像是暗河的分布图。她把水晶放在星盘中央,折射的光在石壁上投下流动的线条,指向密枝林深处的一块卧石。

“水脉的源头在这里,” 她指着线条的终点,“古歌说,那里有口‘回春井’,是神鸟饮水的地方。”

卧石上布满了掌印,大小不一,像是历代撒尼人按上去的。我们试着按去年石墙的掌印位置用力按压,卧石 “咔嚓” 一声翻转,露出个幽深的井口,寒气混着水声涌出来。

井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最上面一行是阿依奶奶的笔迹:“阿依,1982 年立”,下图跟着爷爷的名字,墨迹已有些褪色。

“是他们当年发现的,” 阿果的指尖抚过两个交叠的名字,“原来爷爷和阿奶早就守护着这里。”

回春井深不见底,阿爸放下长绳,绳端系着的油灯能照见井壁的石钟乳,像倒悬的冰棱。“下去看看,” 他把藤编的吊篮推给我,“星图指引的,肯定不只是水源。”

吊篮下降时,能听见水滴击石的脆响,像谁在敲铜铃。井壁的岩层里嵌着贝壳,比之前在溶洞里见的更古老,阿果说这是远古海洋的遗迹,印证了撒尼人 “从海上来” 的传说。

下降约三十丈后,吊篮落在块平整的石台。眼前出现条暗河,水流虽缓,却清澈见底,河床上铺着发光的石英砂,像撒了满地的碎星。

“是‘星河’,” 阿果举着马灯,“古歌里说,神鸟把星星的碎片衔到这里,化成了河底的沙子。”

暗河尽头有座石砌的祭坛,上面摆着三只陶制的鸟形灯台,灯芯里还残留着未燃尽的松脂。祭坛中央的石匣里,藏着卷兽皮,展开后竟是完整的迁徙图 —— 比之前找到的金箔、木简、水晶加起来还要详尽,上面标注着十二条暗河的走向,每条都连着不同的村寨。

“这才是真正的圣物,” 阿果的声音发颤,“祖先怕迁徙的记忆断绝,分了三份假图,真图藏在回春井里。”

兽皮边缘绣着行小字,阿果翻译道:“当星河干涸,需以血脉为引,唤醒沉睡的水脉。” 她突然看向我,眼睛在灯影里发亮,“你爷爷的血,我阿奶的血,还有我们的……”

话音未落,暗河突然剧烈晃动,石台发出嘎吱的声响。阿爸指着水面:“快看,水在退!”

石英砂露出的越来越多,像正在熄灭的星群。我们赶紧卷起兽皮往吊篮跑,刚抓住绳子,就听见身后传来巨响,祭坛轰然倒塌,激起的水花打湿了半边兽皮。

回到地面时,天已微亮。回春井的卧石自动合拢,仿佛从未打开过。阿依奶奶在火塘边等着我们,她手里拿着个银碗,里面盛着清水,水面漂着三粒火把果的种子。

“该举行‘血脉仪式’了,” 她把银碗推到我和阿果面前,“撒尼人说,当水脉断绝,需用守脉人的血浇灌种子,才能唤醒神鸟。”

阿爸用消毒过的石刀在我和阿果的指尖各划了道小口,血珠滴进银碗,与清水融在一起。阿依奶奶把种子埋进密枝林的松下,浇上带血的水,又用松枝围着土堆画了个圈。

“三天后若种子发芽,说明血脉认了这方水土,” 她双手合十,对着松树祈祷,“否则,石林的水脉就真的保不住了。”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守在松树下,看着土堆毫无动静。阿果每天都唱《祈雨调》,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村里的老人开始收拾东西,说要像祖先那样迁徙,去找新的水源。

第三天夜里,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我们冒雨跑到松下,发现土堆裂开道缝,三棵嫩芽顶着泥土钻了出来,叶片上的露珠在闪电中亮得像银珠。

“活了!” 阿果扑在松树下,泪水混着雨水滚落,“神鸟听到了我们的祈祷!”

雨停后,剑峰池的水位开始回升,暗门重新没入水中。村民们在晒谷场跳起大三弦舞,阿依奶奶把兽皮迁徙图挂在老榕树上,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这才是祖先想告诉我们的,” 她指着图上的暗河网络,“石林的水脉从来不是孤立的,就像撒尼人的血脉,连着每个离开或留下的人。”

李老四突然从人群里站出来,他刚刑满释放,手里捧着个陶罐:“这是我十年前盗矿时,在暗河捡到的,里面有包东西。”

陶罐里是块羊皮,上面用炭笔写着赵建国的名字,附着半张照片 —— 他和爷爷站在回春井的祭坛前,笑得像两个孩子。

火把节前夕,我收到城里的邮件,研究所催我回去复职,附带着张升职通知书。阿果在旁边看着,突然说:“你该回去了,你的世界在山外。”

我把通知书揉成纸团扔进火塘:“我的血脉在这里,世界也该在这里。”

阿果的眼睛亮起来,像落了星子。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对银手镯,上面刻着神鸟衔星的图案:“我阿奶年轻时给你爷爷做的,一对,他带走了只,这只留给你。”

火把节当天,我们在密枝林举行了简单的仪式。阿依奶奶把爷爷留下的那只银手镯从剑峰池捞出来,与阿果给我的凑成一对,戴在我们手上。

“陈砚当年说,等水脉安稳了,就娶阿依,” 她拉着我和阿果的手,让银镯碰撞出清脆的响,“现在,该你们把约定续下去了。”

夜里,全村人举着火把涌向乃古石林。我和阿果走在最前面,银镯的响声混着大三弦的节奏,像在演奏首古老的歌。三座剑峰在火光里像燃烧的巨烛,剑峰池的水面映着火光,像条流动的金河。

阿果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天空:“看!神鸟!”

流云被风吹成飞鸟的形状,正掠过引路星的位置,投在石林上的影子,恰好罩住我和阿果。兽皮迁徙图在火把下泛着光,上面的暗河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石峰间流淌。

“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阿果靠在我肩上,银饰的凉意混着她的体温,“祖先的迁徙还在继续,只是这次,我们守着根,不再离开。”

我想起爷爷骨灰里的石屑,想起回春井里的星河,想起那些刻在石头上的名字。原来所有的漂泊,都是为了更好地扎根;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如约而至的重逢。

火把渐渐熄灭,晨光爬上石峰。我和阿果坐在剑峰池边,看着水面的倒影慢慢清晰。她的银镯,我的银镯,在晨光里亮得像要融在一起。

“明年,我们去金沙江源头,” 阿果指着迁徙图的起点,“看看祖先出发的地方。”

我握紧她的手,银镯碰撞的声响惊起池里的鱼,溅起的水花落在兽皮图上,晕开的痕迹像条新的河。

石林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永不干涸的暗河,就像世代相传的歌谣,就像我们腕上的银镯,在时光里,永远亮着。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

去读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