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悄悄扯了扯阮国藩的袖子,示意丈夫做点什么。
阮国藩虽不如她那般惊慌,却也头疼不已,最终先向上首兴国一礼,这才转向余博闻,脸上堆起商人常有的那种市侩笑容,“余公子,小女无知,行事鲁莽,冲撞了贵府千金。阮某教女无方,小女所造成的损伤,阮家愿一力承担,滋补调养之资,绝不敢有半分吝惜,只求能稍稍弥补贵府千金所受苦楚与惊吓。还望余公子与贵府海涵.”
后方,坐于椅内的林扶摇正六神无主,闻言忙起身道:“对对对,我家也愿奉上汤药费。还求嫂夫人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高抬贵手”
眼睛通红的张氏抱着哭哭啼啼的余睿妍,闻听‘嫂夫人’的称呼,露出明显嫌恶表情,将头撇向了一旁,不理不睬。
张氏的神色,余博闻都看在眼里,他一副世家子弟特有的倨傲与冰冷,目光扫过惶恐不安的赵婉和林扶摇,再看向阮国藩,轻蔑道:“阮东主家大业大,想来是惯会用黄白之物欺人善后,才养出如此刁横野蛮的小娘。我天中余氏虽不如阮东主家资殷实,却也清贵百年,今日舍妹在公主府受此奇耻大辱,岂是些许银钱、几两汤药所能弥补?”
阮国藩之所以愿意耐着性子好好说话,无非是因为余家小娘伤的比较重,再者事发在公主府,想尽快息事宁人。
但听余博闻骂女儿刁横野蛮,心下也有些不爽,“那依余公子所见,当如何?”
余博闻闻言,看向扫过朝颜三人,冷声道:“既然阮东主问了,余某便直言。我余家的规矩向来简单,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他抬手指向妹妹余睿妍青紫交加的脸庞,“舍妹鼻梁受创,满面青紫,受的是拳拳到肉的痛楚。那这三个行凶的小娘,便该受同样的伤,尝同样的痛。谁将舍妹打成这样,便该怎么还回来,这才叫公道。”
说到此处,余博闻起身向兴国见礼,痛声道:“殿下明鉴!妍儿不仅是受了皮肉之苦,更是颜面尽失,我天中余氏的百年清誉亦同受折辱!”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博闻深知殿下素来公正严明,恳请殿下秉公处断,严惩凶顽,以正视听,以维护天家与公主府之威严!”
兴国稍一沉吟,“此事发生在公主府,是非曲直,本宫自有裁断。方才几位小娘说,令妹身边还有一名叫做绿绒的侍女,召她.”
话说一半,却见殿外何公公引着一名英挺青年快步走来,兴国眼帘一垂,干脆不吭声了。
下方,余博闻等了片刻,正觉奇怪,忽听后方一道朗润高声。
“余兄,你要何公道?本爵爷给你!”
“.”
余博闻心头一紧,回头看去。
果然是那人.
尽管心理本能发憷,却也知道此刻自己代表了整个余家,不能怂啊或者说,至少不能怂的那么明显。
待丁岁安入殿,余博闻尽量挺直身形,表情在严肃和温柔之间几番转换,最后用了一个相对平静的脸色,“丁兄,你来的正好.”
丁岁安却径直越过他,先瞧了眼朝颜三人,随即向兴国拱手道:“殿下说的不错,在场的不是还有一个绿绒么?召来审问一番,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进府的路上,何公公已快速对他讲述了事件经过。
张氏顿时勃然大怒,一拍桌案,起身道:“眼下受伤的是我余家嫡女!天下哪有苦主尚未讨得公道,反被审问的道理!”
她越说越激动,猛地指向姜妧,声音拔高,“更何况,姜妧不过一介外室所出,国教礼法,外室子女,身份等同奴婢!区区婢子,伙同他人殴打士族嫡女,此乃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依律,奴婢殴伤家主及缌麻以上亲者,当绞!”
一旁,林扶摇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余张氏!本爵爷念令爱受伤,容你几分颜面,你倒愈发猖狂!你口口声声礼法尊卑,那本爵爷便与你论一论这尊卑!”
他向前一步,周身的气势骤然放开,吓得余博闻往后猛退一步。
“本爵爷乃陛下亲封的楚县公,爵位在身!你余家,一无爵位,二无官身,你一介白身民妇,缘何敢对本爵爷拍案怒吼、指手画脚?依律,白身对公爵不敬者,该当何罪?”
丁岁安话音刚落,正轻拍林扶摇后背安抚的林寒酥头也不抬,便道:“杖六十,监二年。”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望秋殿内,已足够所有人听清。
“你你们”
张氏气血涨脸,呼吸急促,浑身发抖,她伸着胳膊,想指丁岁安,又恐坐实‘对爵爷不敬’。
下意识转换目标,想指煽风点火的林寒素,又忽然想起,人家也是个一品王妃。
最后只能指向了林扶摇。
气的嘴唇哆嗦道:“我余家百年清贵”
“百年清贵?于国无半寸之功,于民无一丝之利,你们清贵在哪儿了?”
丁岁安紧接又道:“余张氏,你方才口口声声国教礼法。那本爵爷问你,你一白身妇人,见了本爵爷为何不跪?”
“.”
张氏惊得目瞪口呆。
她可是隐阳王的亲嫂子啊!
就算是见兴国殿下,也常免跪拜之礼,你一个十二等小小开国男,竟敢让我跪你?
“丁岁安!”
眼看母亲败下阵来,余博闻硬着头皮想要表演一下怒发冲冠。
丁岁安却只斜斜瞥过一眼,“跪下再和本爵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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