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院的朱漆大门还没完全推开,里面的欢笑声就先漫了出来。
混着灶房飘来的糕点甜香,把城西的暮色染得暖融融的。
念一接过马车缰绳,见时念手里明黄的圣旨露了角,忍不住拔高声音喊:
“念姐带圣旨回来啦!咱们文盛之会赢啦!”
话音刚,院里瞬间炸开了锅。
吴婶系着围裙从灶房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块刚揉好的面团;
晚晴、浅醉扶着刚回来的流芝快步迎上,流芝怀里抱着襁褓中的温子仁。
“快让老婆子瞧瞧!”
吴婶凑到时念身边,目光在圣旨上,手都有些发颤:
“虽然不是第一次拿这圣旨,可……”
“咱们怡红院上上下下,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圣旨被传阅,大家都心翼翼展开,晚晴对着院里伙计们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设各州府怡红民生督查员,由时念总领其事,乔章林辅助……”
念到“怡红院”三个字时,声音格外响亮,引得众人纷纷鼓掌,连檐角的麻雀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起。
“念姐,您真棒!”
浅醉眼睛亮闪闪的,手里还攥着刚整理好的民生手册。
“以后咱们能帮更多州府的百姓了!”
可当大东兴冲冲“陛下还想封念姐当官,念姐没应”时,院里的热闹忽然顿了顿。
吴婶愣了愣,手里的面团险些掉下去:
“咋没应啊?当官多好,以后没人敢欺负咱们怡红院了!”
阿福刚要解释,浅醉却轻轻拉了拉吴婶的衣角。
她知道时念定有考量。
果然,时念笑着摆手
“当官哪有在院里自在?”
“这儿是我的家,家里有我的家人,若是做了官,以后或许便不能像现在这般自由了。”
众人虽有意外,却没再追问,都围着圣旨讨论督查员人选,热闹劲儿很快又回来了。
吴婶转身往灶房跑:“我去后厨准备准备!今儿庆功,得让大家吃个痛快!”
庆功宴设在主楼戏台区,吴婶带着后勤的厨娘做了满满几桌子菜:
金黄的蛋黄酥堆得像山,炖得酥烂的鸡汤飘着油花,还有浅醉特意让厨房做的“鹊桥仙”点心。
用糯米粉捏成牛郎织女的模样,沾着细碎糖霜,精致得让人舍不得下口。
流芝抱着子仁坐在吴婶身边,看着院里的热闹,轻声开口:
“念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时念正给乔章林递酒杯,闻言停下:“你。”
“我这几日回来排戏,听伙计们,最近来院里看戏的老客少了些,”
流芝声音很轻,却让喧闹的氛围瞬间静了几分。
“有客人私下,咱们现在心思都在民生、督查员上,戏排得少了,表演时间也短了。”
“我想着,咱们是不是该把重心往经营上挪挪?”
“毕竟怡红院先是个戏园,再是民生地啊。”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院里瞬间没了声音。
吴婶手里的汤勺停在半空,大家的目光也不约而同在时念身上。
其实大家早有察觉。
自从筹备文盛之会、设民生议事区,怡红院的排戏时间确实少了。
浅醉要整理民生手册,晚晴要对接各州府分院,阿福忙着做模型。
连吴婶都常去议事区帮忙送绿豆汤,戏台上的弦乐声,比从前稀了不少。
可没人出口,一来是信任时念,二来是觉得“做民生实事”更重要,却忘了怡红院最初立足,靠的是打动人心的戏和书。
时念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指尖触到冰凉的瓷面,心里泛起恍惚。
她想起刚穿来时,怡红院还是濒临倒闭的青楼,她改戏园、排新戏,只是想让姑娘们赎籍、伙计们安稳。
后来办书坊、赠书,是想让寒门学子有书读,收拢人心;
再后来设议事区、推督查员,是一步步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不得不前行。
可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偏离了最初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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