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太极殿内，地龙烧得正旺，温暖的气息弥漫在殿中，鎏金的梁柱在烛火下泛着光泽，可这暖意却驱不散赵珩心头的寒意，仿佛有一块寒冰紧贴在他的胸口，让他呼吸都觉得沉重。
他手中捏着两份奏报，指腹反复摩挲着泛黄的纸页，一份是东陵博、谢明被夺职后闭门不出的消息，字里行间透着四族暂时收敛锋芒的谨慎，却也藏着暗流涌动的危险。
另一份则是林猛在敦煌大胜的捷报，上面清晰地写着：
“斩敌八千，俘虏两千，沙陀先锋全军覆没！”
可即便西疆传来这样的喜讯，赵珩依旧坐立难安！
只因为四族在朝中根基深厚，经营多年，虽因顾北的威慑暂时蛰伏，却难保不会在暗中勾结势力，再生事端。
顾北手握十万重兵在外，如今又立下西疆首功，威望更盛，若他中途撤兵，不仅西疆危局难解，长安的安稳也无从谈起，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动荡。
“陛下，王爷手握十万重兵，如今又立了西疆首功，军中将士对他忠心耿耿，百姓也多有称颂；若他有异心，以他的威望与兵力，长安根本无力抵抗，后果不堪设想啊！”
内侍李全站在一旁，低垂着头，声音小心翼翼，生怕触怒这位心绪不宁的天子。
他跟随赵珩多年，深知陛下如今的难处，一面要倚仗顾北平定外患、震慑四族，一面又要防备顾北权势过盛，威胁皇权，这份平衡难如登天。
赵珩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奏报狠狠扔在御案上，纸张散落一地，他靠在龙椅上，疲惫地闭上眼，片刻后睁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朕不能赌，也赌不起。”
“如今大炎内忧外患，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李全，你即刻带着传位诏书前往西疆，务必请顾北留下；告诉他，只要他能平定沙陀、肃清四族，护大炎江山安定，待他班师回朝之日，朕愿禅位于他，绝无虚言！”
李全闻言大惊，连忙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在冰凉的金砖上，声音带着急切的劝阻：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您是大炎的天子，是太祖皇帝的血脉传承，怎能轻易禅位？”
“再说，漠北王忠心耿耿，或许并无二心，陛下此举反而会伤了他的心啊！”
“朕意已决！”
赵珩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从龙椅旁的暗格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锦盒上绣着明黄的龙纹，打开后，里面放着一份折叠整齐的诏书，正是传位诏书！
“如今大炎就像一艘在风浪中飘摇的船，唯有顾北能稳住船舵。”
“若能换得江山稳固、百姓安康，朕这个皇位不算什么。”
“你速去，路上务必小心，此事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若是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李全不敢再劝，他知道赵珩一旦下定决心，便不会轻易改变。
他恭敬地接过锦盒，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抱着大炎的希望，连夜带着几名亲信快马加鞭赶往西疆。
此时的西疆已是漫天飞雪，鹅毛般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覆盖了戈壁与营地，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气温低得能冻裂人的皮肤。
顾北的大军正驻扎在敦煌城外的营寨中，营寨四周竖起了高高的栅栏，帐篷上积满了雪花，士兵们正忙着加固营防、擦拭兵器，准备休整三日后向沙陀主力发起进攻。
李全抵达营寨时，雪下得正紧，寒风像刀子般刮在脸上，生疼。
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内侍服，雪花落在肩头，很快便积了一层，头发与胡须上都结了霜。
他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雪花，也顾不上冻得发紫的手脚，捧着锦盒直奔中军大帐，却在帐外被两名手持长枪的卫兵拦下。
“站住！中军大帐乃军事重地，闲人不得入内！”
卫兵的声音冰冷，眼神警惕地盯着李全，手中的长枪微微前倾，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烦请通禀王爷，长安李全奉旨求见，有关乎大炎安危的要事相商，耽误不得！”
李全急声道，声音因寒冷与焦急而颤抖，他将怀中的锦盒抱得更紧，生怕被人抢走。
卫兵见他神色焦急，又捧着绣有龙纹的锦盒，不像是说谎，便不敢怠慢，其中一人快步入帐禀报，另一人则留在原地，依旧警惕地盯着李全。
片刻后，入帐的卫兵出来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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