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贺授首的消息传遍西疆那日,玉门关外的欢呼声如惊雷般炸响,连绵不绝地回荡在戈壁旷野上。
连往日里卷着砂砾、带着刺骨寒意的风沙,都似被这炽热的喜悦烘得暖了几分。
顾北一身玄色铠甲尚未卸去,甲胄缝隙间还残留着昨夜鏖战的血渍与尘土,刚从城头巡视完防务走下,便见军需官周衡捧着一叠厚重的账册,脚步匆匆地从校场方向奔来,脸上因激动泛着潮红,声音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
“王爷!西疆五城粮仓已尽数清点完毕!”
“除按规制留存全军三个月的军粮外,尚有余粮整整二十万石!”
“有了这些粮食,百姓们足以安稳度过冬春两季,再不用忍饥受冻、四处流离了!”
顾北伸手接过账册,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摩挲,目光在“流民安置”一栏久久停留——那里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城流民的户数、人口,还有不少用朱笔标注着“伤病”“孤老”“幼童”的记号。
他眉头微蹙,沉声道:
“即刻传令下去,明日卯时五城同时开仓放粮,每座粮仓都派十名亲兵全程监督,务必做到公平公正、一户不落。”
“还有,发放标准按实际人口核算,每户每人每日一升粮,老弱妇孺加倍发放,孩童未满五岁者再加半份。”
“另外,让随军医营分出八成医者与药童,分驻五城的临时流民安置点,搭建简易医棚,全力救治受伤百姓与染病之人。”
“所需药材从军用库房优先调拨,若有任何官员克扣延误,以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末将遵令!”
周衡躬身领命,额头渗出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转身时那叠原本沉重的账册仿佛都轻了许多,脚步轻快地奔向传令兵营帐。
顾北望着他的背影,又抬手召来农坊主事郑老汉。
郑老汉是军中有名的农事能手,常年扎在田地里培育新种,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都浸着泥土气息,此刻手里还攥着半袋刚研磨好的麦种,袋口露出的麦粒饱满圆润。
“郑伯,你即刻带领农坊所有技术员分赴五城,挨村挨户指导百姓开垦荒地。”
“把咱们培育的‘戈壁春’耐寒麦种和‘雪绒棉’种籽全部分下去,告诉百姓们,只要肯下力气劳作,朝廷不仅免除三年的赋税徭役,工兵营还会抽调人手帮他们修补破损的房屋,铁匠营免费为每户打造锄头、镰刀等农具,绝不让他们空有种子却无耕种之具。”
郑老汉闻言,浑浊的眼睛瞬间亮得像燃了团火,他用力攥紧麦种袋,重重点头:
“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召集人手!”
“‘戈壁春’麦种经过三年试种,在戈壁边缘的贫瘠土地上都能扎根发芽,亩产比寻常麦种高出两成还多;‘雪绒棉’更是耐寒耐旱,织出的布匹又软又结实,冬日御寒再好不过。”
“有这些良种,再加上技术员手把手指导耕种,明年定让百姓们仓廪充实、衣食无忧!”
说罢,他揣紧麦种袋,急匆匆地朝着农坊方向跑去。
消息如风般迅速传遍西疆各地,百姓们欣喜若狂。
曾被沙陀人掳走大半牲畜的牧民阿古拉,牵着家里仅剩的一匹瘦马,带着妻子和三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赶来领粮。
当沉甸甸的粮袋递到手中时,这个平日里剽悍爽朗的汉子突然红了眼眶,对着粮仓方向“噗通”一声跪下,深深磕了三个头。
躲在破庙里的流民们更是激动得泣不成声,几个衣衫褴褛的孩童捧着分到的麦种,小心翼翼地贴在胸口,生怕被风吹走一粒。
李寡妇便是流民中的一员,她丈夫去年为了护着她和五岁的儿子,被沙陀人的弯刀砍中,当场殒命。
这些日子,她娘俩全靠挖野菜、讨剩饭勉强活命,若非顾北率军收复西疆,早已冻饿而死。
如今领到了粮食和麦种,又听说医营能免费给儿子治久咳不愈的旧疾,她攥着粮袋的手不住发抖,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衣襟。
当晚,塞外寒风呜呜作响,流民聚居的帐篷里却透着暖黄的油灯光。
李寡妇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挨个敲开相邻的帐篷:
“姐妹们,王爷救了咱们的命,还让咱们有粮种、有活路,咱们不能就这么白白受着这份恩情;我想着,咱们连夜赶制一把万民伞,把所有受过王爷恩惠的百姓名字都绣在上面,恳请王爷永镇西疆,让咱们往后能踏实过日子,你们看这个主意行不行?”
帐篷里的妇女们本就对顾北心怀感激,闻言纷纷响应。
三十多岁的张婶刚烙完最后一张麦饼,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应道:
“妹子这主意好!”
“我年轻时在城里绣坊做过活,针线活还算利索,算我一个!”
十六岁的春丫是个孤儿,捧着刚领到的几缕彩色棉线,怯生生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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