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模样长得还行,但她的脸色很严肃,不苟言笑,浑身的气质冷冰冰的,白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都不敢接近她。
沈君怡对白老头和白老太太,还算是有点耐心的。
毕竟她嫁进白家的这些年来,婆婆至少没有苛待过她,对她还算客气。
沈君怡就对白老太太说:“娘,这位周先生,是我给穗娘请的先生,穗娘不认识字,也不会算账,我让周先生教她。”
白老太太一听这话,顿时懵了,她惊讶地看着周先生,又看了看沈君怡,不可置信的说:“沈氏,你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吧?”
白老太太真的觉得,这个儿媳妇最近变得不太正常了。
她不仅同意赵秀贞带着儿子进门,后来又说同意让丈夫白文康纳妾。
现在,她又要给自己的儿媳妇请先生?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白老太太觉得沈君怡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白老太太跟在沈君怡身边,又问她:“沈氏,你这个先生,真是给穗娘请的,不是给老二请的?”
沈君怡耐着性子说:“娘,老二不是在私塾里读得挺好的吗?他有什么不懂的,问他爹就好了,还花那钱请先生做什么?”
沈君怡说着,又补了一句:“而且,老二就不是读书的料子,我就算给他花这个钱,也是浪费掉的,我还不如丢水里,还能听个响呢。”
白老太太:“……”
白老太太一直以来,对沈君怡都还算满意的。
而且,随着自己的逐渐苍老,她在家里也渐渐地没有那么强势了。
但是心中,她还是忍不住,反驳沈君怡说:“沈氏,你给儿媳妇请先生,这才是浪费钱吧?她一个女人,就乖乖地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了,还学认字,学记账?学这些做什么?咱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学这些也派不上用场啊。”
沈君怡听到这些,就有些不高兴了。
她停下脚步,十分不赞同地对白老太太说:“娘,你可不能这么说,万一以后,我们家出个举人呢?出个进士呢?出个官老爷呢?你还觉得,我们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学这些东西没用吗?”
白老太太:“……”
白老太太一噎,刚想反驳说,要真是家里出了个官老爷,那还得了?
肯定要重新娶个官家小姐当媳妇啊。
又或者,纳几个贵妾,请个管家什么的。
但是,她看着沈君怡的脸色,及时闭嘴了,并没有把那些话说出来。
白老太太不甘心地问:“那你请这个周先生,要花多少钱啊?”
周先生要的价格不高,一个月一两银子,她一个月来二十天。
因为她每隔两日,就得休息一日,到另一户人家里教学。
为了多挣些银子,空闲时候,周先生还要抄书。
沈君怡对白老太太说:“娘,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穗娘的束脩,我来帮她给。”
白老太太这下是彻底没话说了。
没办法,都是因为她儿子白文康,把每个月的月俸全都拿去养孙家人了,一分没往家里拿。
现在沈君怡说自己给,那白老太太也没法阻止啊。
白老太太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罢了罢了,她也老了,沈君怡又强势,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老人。
而且,她也是很聪明的,知道沈君怡强势,跟沈君怡对着干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她也就不再过问了。
倒是白文康心里还很不爽,想到沈君怡竟然给陈婉穗请了个先生,他就冷笑:“无知妇人罢了,以为读书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随便请个女夫子就能学会了?呵,真是笑话!”
陈婉穗还在后院整理柴房呢。
老二白景明现在很会干家务了。
甚至都不用沈君怡说,他就会自己找活干了。
这不,在后院砍了一下午的柴,把那些粗壮的木头,全都砍成细小的一长条,让陈婉穗抱着堆在柴房里呢。
沈君怡来到后院,和周先生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沈君怡就对周先生说:“周先生,你看,就是她,我的儿媳妇,她从小不认识字,没有开蒙过,并且内敛胆小,有些蠢笨,以后,可能要麻烦你了。”
周先生不苟言笑的脸上,神情都温和了一些。
她低声说:“自古出嫁的女子,都被困于后院,像你这般,愿意为儿媳妇请先生的人,不说凤毛麟角,我出来当夫子十几年了,还从未见过。”
一般会找上女夫子的,不是员外家的小姐,就是富家的千金。
事实上,当沈君怡找上周先生的时候,她着实是震惊了好一会儿的。
沈君怡看起来不像富有,竟然舍得花这个银子。
周先生轻声说:“沈氏,你放心,你的儿媳妇,我定然会好好教导她的,纵然她蠢笨了些,胆小了些,但只要她愿意学,我就一定能教好。”
沈君怡点头:“周先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把周先生也点点头,说:“那么,我就从“女戒”“闺训”……”
沈君怡一听,连忙打断她,说:“周先生,可万万不可啊!我觉得,你不如从三字经,弟子规,增广贤文等教起,你觉得如何?”
周先生更吃惊了,她看着沈君怡,惊讶地说:“沈氏,你竟然知道这些书?你读过?”
沈君怡笑了:“我没有,我是从儿子的书房里见过,周先生,你不能把我的儿媳妇,当成一个闺阁里的小姐来教导,富家小姐的那一套,别用在她身上,她以后,可是要自己找活计,挣钱养活自己的,你就把男子学的那一套,交给她吧。”
周先生听到这些话,心中对沈氏的看法又改变了一些。
她心中对沈君怡升起一些敬意,感叹地说:“若是当初,我娘能有你这般觉悟,或许我这十来年,就不会过得那般艰辛了。”
沈君怡笑了笑,她没有继续说,而是喊道:“穗娘,穗娘,你过来一下。”
陈婉穗从柴房里出来,脸上红扑扑的,额头上全是汗,身上的衣服也沾满了木头碎屑,身上脏乎乎的。
听到沈君怡喊她,她就赶紧放下木柴,跑过来了:“娘,你喊我什么事呀?”
沈君怡把陈婉穗拉过来,拍了拍陈婉穗身上的木头碎屑,然后,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周先生,对陈婉穗说:
“来,这位周先生,是我特意给你寻来的夫子,以后,她每日上午过来,教你读书、算账,你好好跟夫子学,以后啊,等我开了医馆,你就给我当账房先生,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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