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山的硝烟味仿佛还未在绥远的空气中散尽,那纸措辞冰冷的安民公告更像一道枷锁,勒得各地匪帮喘不过气。
七天,整整七天,绥远地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张树帜旅偃旗息鼓,驻防休整,仿佛真的给了三十天的宽限。
但这种平静,却比枪林弹雨更让人心慌。
尤其是对另一股大匪帮——草上飞马队来说。
草上飞的大当家,报号马鹞子,此刻正烦躁地在自己位于漠南草原深处的秘密营地里踱步。
他年纪不过四十,却已是纵横塞外二十年的老匪,一身精悍的肌肉,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刀疤,更添几分凶戾。
他这支马队,一千八百余骑,来去如风,劫掠商队、骚扰村落,甚至偶尔扮作散兵游勇敲诈小股官兵,从未吃过大亏。
可这次,他感觉脊梁骨一阵阵发凉。
“大哥,探子回报,张树帜的人马确实缩在绥远城里没动,周边哨卡也还是老样子。”
一个尖嘴猴腮的师爷凑过来低声道,“我看,晋军打黑云山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得喘口气。那公告,怕是缓兵之计。”
“放你娘的屁!”
马鹞子猛地转身,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师爷脸上,“缓兵之计?玉面狼的脑袋还挂在绥远城门上晃荡呢!
你告诉我这是缓兵之计?
那是阎王帖!是催命符!”
他喘着粗气,眼神阴鸷地扫过营地里那些虽然依旧在擦拭马刀、但眼神中已带上惶恐的弟兄们。
黑云山全军覆没的消息太吓人了,晋军展现出的决心和实力,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那咱们怎么办?真去投诚?”师爷缩了缩脖子。
“投诚?老子纵横半生,去给官老爷磕头?”
马鹞子啐了一口,但语气却没那么硬气了,“再看看……再看看风头。让弟兄们都警醒点,放出十里地的哨骑,一有风吹草动,立刻上马!”
然而,马鹞子不知道的是,他和他草上飞马队的一举一动,早已被高悬于天际的飞艇看得一清二楚。
大同指挥部,沙盘前。
林砚听着张树帜通过游隼传来的最新报告:“……马鹞子部龟缩于老营,哨骑活动频繁,似有惊惧,但未见投诚迹象。”
林砚的手指在沙盘上草上飞马队盘踞的那片草原点了点:
“惊弓之鸟,犹存侥幸。七天休整,够了。石头叔那边已经在蒙古纵深打开了局面,绥远这边,需要再添一把火,彻底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这只草上飞,就是下一个目标。”
他的策略很简单,却极其致命:
利用匪帮的恐慌心理,引蛇出洞,然后以绝对优势的机动和火力,在旷野上予以歼灭。
张树帜心领神会。
他立刻做出了部署:派出一个营的兵力,伪装成运输补给的车队,大张旗鼓地沿着一条靠近草上飞活动区域的商道行进,但车队里隐藏着加强的机枪和迫击炮。
同时,旅主力骑兵和另外一个步兵营,则提前一夜,借助夜色和金雕的引导,秘密运动到预定歼敌区域——一片名为落马坡的开阔地,那里看似平坦,却有几条不易察觉的干涸河床,非常适合隐藏部队。
果然,急于获取补给、更急于证明晋军不过如此以稳定军心的马鹞子,上钩了。
在判断这支运输队护卫力量似乎不强后,他亲率一千二百余骑主力,如同旋风般从草原深处杀出,企图一口吃掉这块肥肉。
当匪徒的马队叫嚣着冲近运输队时,伪装突然卸下。
马车上的篷布被掀开,露出黑洞洞的枪口!密集的机枪子弹和迫击炮弹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匪徒连人带马打成碎片!
“中计了!”马鹞子魂飞魄散,拨马就想后撤。
但已经晚了。
三发信号弹腾空而起!
早已埋伏在落马坡四周干涸河床里的晋军主力如同神兵天降!
骑兵从侧翼包抄截断退路,步兵则依托地形构筑起致命的火力网。
更让匪徒绝望的是,一艘飞艇不知何时出现在战场上空,缓慢盘旋,如同死神的眼睛。
草上飞马队引以为傲的机动性,在精心设计的陷阱和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变成了笑话。
马匹在爆炸和弹雨中倒地,匪徒们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成片倒下。
马鹞子挥舞着马刀,试图组织突围,但四面八方都是枪声和喊杀声。
战斗几乎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晋军的步骑配合娴熟,火力层次分明,飞艇则不断为炮兵指示重点目标。
不到两个时辰,喧嚣的草原渐渐平息下来。
战后清场,景象惨烈。
纵横漠南多年的草上飞马队,除极少数趁乱钻入草原深处逃脱外,主力一千二百余骑,包括大当家马鹞子在内,几乎被全歼。
俘虏寥寥无几,大多是受伤无法行动者。
战场上人尸马骸枕藉,鲜血染红了枯草。
张树帜骑着马,缓缓走过战场,面色冷峻。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他看到一个年轻的晋军士兵正对着一名被俘的、年纪相仿的匪徒包扎伤口,那匪徒眼神空洞,浑身发抖。
“告诉医护队,优先救治我们的人,俘虏……也尽量救。”
张树帜对副官吩咐道,声音有些沙哑。
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那艘飞艇正缓缓转向,向着大同方向飞去。
他知道,这场胜利的消息,会以比马队更快的速度,传遍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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