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前的“病人”并不能理解他在欣慰什么。
铃木园子说:“我们好歹相处了三个多月, 我那就是单纯看出来的啊,”她懵了一下:“这玩意儿还需要刻意去分析的吗”
“而且揭露方式难堪什么的”
说到这里,她奇异的顿了一下:托之前那次回忆的福,现在再去回想,凤镜夜当时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清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他坐在红色皮革的靠椅上,面前摆着一盘巧克力饼干,杯子里的咖啡还剩下一半。
有稀薄的热气袅袅升起,萦绕在他驼色大衣的第二颗扣子附近。
他的表情从一开始没什么大变化,笑着的时候,幅度也只有浅浅的一点,看上去仿佛是让人如沐春风的。
园子记得,在谈话过程中,凤镜夜的“笑容”从未消失过,只是“笑意”变淡了。
自己没话找话的说了那么多,他只一直扶着额角听着,看她时的表情,充斥着敷衍的温和,眼神大约是被镜片上的反光切割过,乍一看,冷厉的好像是碎裂的玻璃。
然后他若无其事的开始骂她愚蠢。
园子打开始就以为,那正是他一直保持着理智的证明。
但随着这个回忆画面前所未有的清晰,凤镜夜掩藏在镜片后的眼神,像是穿透了久远迷雾一道光芒,没由来的让铃木园子心头一悸。
原来。
她想,原来那个表情,就叫做难堪吗
她曾经让凤镜夜那么的难堪吗
大概是太过容易和人感同身受,有那么一瞬间,园子甚至想扑进那幅早已长眠于回忆的画面,拉住他的手,然后
然后她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她要是因此致歉,依凤镜夜的性格只会更加无法忍受,但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呢
这份纯然的疑惑,完完整整的反映在了面部表情上。
医生几不可查的向前倾了倾身子,仔细辨别了一下眼前这少女。
最开始的后知后觉不是假的。
后来出现的那份疑惑,也纯粹足以称之为动人此时阳光正好,洒金般的落了女孩儿一身,她缓缓下垂的眼角处,甚至影影绰绰的泛起了粉红色。
医生并未就这么安静的注视着园子,像是伴着她的沉默同样在沉思什么。
许久之后,他靠回了椅子上,选了个十分舒适的动作,再看铃木园子时,神态像是全然的新奇。
“所以你只是单纯的迟钝吗”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迟钝,所以连恐惧为何物都不知道”
“怪不得能安心的呆在祸津神怀里。”
最后一句声音也很小,但你耐不住园子耳朵尖。
她原本就哭丧着的脸顿时又黑了一个色号,耷拉着嘴角“啧”了一声,不满道:“夜斗都转职成功了,你不要再祸津神祸津神的叫他了好不啦”
语气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了。
但医生不为所动,倒是越发好奇了。
“怎么,”他笑着反问,“难道暂时脱掉了祸津神的外衣,他就不可怕了吗”
园子说为什么要觉得可怕
她的表情,执拗的像是个害怕家长将自己爱上网定义为不良爱好的小学生:
“夜斗对我超好的”
她强调后还委屈了一下下:“人生在世,谁还没点黑历史啊,为什么要抓着对方履历中的失败情节耿耿于怀呢”
医生又一次笑了,那股温吞水似的气场安抚作用奇佳,他诚挚的道了歉,然后莫名其妙的感叹了起来。
“我不是很了解你受的家族教育,”医生点了点自己的额角,“这几百年来,人类贵族在这方面的进化,似乎比我想象中厉害。”
“但在欲求的催使下便会胆大包天这一点,真是适用于世间万物。”
铃木园子:
铃木园子:“你这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吗”
医生坦然笑道:“对啊,包括我。”
“包括你也不包括我”
“等价交换晓得不,找守护神,肯定得给守护神开工资啊,夜斗的要求又不是很高。”
“这倒也对。”
医生说:“从古至今觉得自己能驭使祸津神的人,都在尝到甜头后忘了这一点哪怕那祸津神索求的东西确实很多,但因为你拥有的更多,两者对比不过九牛一毛,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铃木园子:“你再祸津神祸津神的叫,我真的要生气了”
医生盯着她长久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夸奖她,道:“这个表情非常好。”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简直称得上的循循善诱。
“记住你现在的心情,之后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刚才的场景,在那祸津、不,在那神明面前,认认真真的重现一遍”
“要是你能彻彻底底的打动他,那你和你的家族,就真的永远都不需要担心反噬的问题了。”
园子说你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我们家和夜斗之间,不止是肮脏的y交易好吗”
她真的有点生气,“我愿意给他花钱、想要对他好,是因为他会对我更好”
“也行吧。”
医生有些哭笑不得,教她:“擅自捧出一颗真心塞给别人,然后强行要求别人回报另一颗真心这才是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霸王条款。”
“想要获得同等的回报,就要学会让对方看见。”
医生的手慢慢落在了她的胸口:“这确实是一颗很好的心脏,但装在盒子里没头没脑的给出去,很多时候,并不能换来你以为能换到的东西。”
“你得学会打开它”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胸腔处虚虚划了一道:“让对方看到它有多么的红,多么的烫,又是如何一下一下因他儿跳动的。”
“附加了这样的说明之后,你的心意才能切实的拥有价值。”
“拥有它本该拥有,或者说,比它原本付出可以换来的、更高一筹的价值。”
铃木园子觉得这个论调蜜汁眼熟。
她灵光一闪,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西门总二郎的行事风格吗
但凡帮了她什么忙,要是不能直接让她看到,那就跟白忙了一样。
就算是私下里默默的付出,也掐指头一样算着时间,总得选个时机把事挑明了,从她这儿得到一句谢谢。
但恕她直言,有西门君的例子在前,她觉得这一套屁用没有。
于是园子小姐鼓了鼓两腮,纠正话题:“咱俩世界观不兼容,这个话题不要聊了,医生你是来当树洞的,赶紧找一找感觉,克制一下说教欲。”
“你这会儿看着都有点像教导主任了你晓得不”
医生像是头一次被这样形容,反问:“是这样的吗”
“是的呢”
在园子苦大仇深的点头催促下,医生考虑了一会儿,“那就略过这一点好了。”
他扶了扶着眼镜框,侧身靠在了座椅的扶手上,重新问道:“那祸津,嗯,那神明,他给了你真心,也有足够的能力,所以你对他有所付出,可吸血鬼又能给你什么呢”
“我是说”
在铃木小姐将要从愤怒转换为凶恶的凝视下,医生换了个说法
去读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