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头没尾只吟了半句,且完全不应景,但无一人敢质疑这句诗的份量。
唯有景辰傻眼了,这不是宋朝晏殊的诗句吗?杨睿怎么会……
对上杨睿看过来的眼神,景辰明了,这大抵是杨睿那个夭折的,同自己一样来自后世的弟弟曾经在杨睿面前吟唱过。
对于杨睿非得把对去世弟弟的感情寄托到自己身上,景辰也没办法,他总不能同杨睿说我与你弟弟是老乡吧。
关于自己匪夷所思的来历他是不打算告诉任何人的,已经转世投胎,他就只是宋景辰。
好在杨睿的性子众人都理解,他能吟个半句诗已经是很捧场了,且这半句诗还真不错,细细读来,令人无穷回味。
杨睿这个小插曲过后,不多时又有人整出个大活儿,轮到一个络腮胡子的高大文人上才艺,这位胆大包天,竟然要求与景辰琴箫合奏。
众人见眼前人面生又似乎隐隐有点儿面熟,不知是哪个带过来的朋友,不过甭管谁带来的,也忒没自知之明了些,还要景辰同你琴箫合奏?
您那位?
您贵姓?
您谁呀……
啊……呸!
景辰看到赵敬渊的络腮胡子,一口茶水差点儿没喷出来,多少年了,这货乔装打扮就只会粘胡子、粘胡子、还是粘胡子!!!
皇命难为,景辰总不能让赵敬渊下不来台,站起身来,冲赵敬渊微微一笑,“兄台想要景辰配合你演奏哪首曲子?”
赵敬渊贴脸开大,瓮声瓮气道:“就奏那个笑傲江湖吧。”
众人:“笑傲江湖?什么曲子,没听说过。”
景辰摸了摸鼻尖,赵敬渊的琴技尚可,但与自己合奏……有点不够看。
呃,不是不够看,是很不够看。
为了帝王的面子着想,景辰贴心建议:“不若景辰奏琴,兄台舞剑?”
景辰给赵敬渊递个眼色,那意思是:您确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赵敬渊突然的倔强,他不管,他就要。
景辰没有办法,想着待会儿吹得敷衍一些,好歹让赵敬渊能跟得上。
不多时,景辰的焦尾琴被抱来,放置在赵敬渊面前。
众人怒视络腮胡子:心说哪来的蛮货,真不要脸,就您这风度配得上景辰的焦尾琴?
平瑞将墨玉箫递给景辰。
众人不由屏住了呼吸,他们对络腮胡子的琴声毫无期待,只在座但凡听到过景辰箫声的人,都恨不能把景辰抓回去藏起来,日日都演奏给自己听才能过瘾。
听景辰公子抚琴吹箫无疑是一场视觉、听觉上的双重享受。
可惜,做做白日梦罢了,景辰只为兴致,只取悦自己,人前演奏之时少之又少,听一次那都是同人吹嘘的本钱。
众人瞩目中,景辰长身玉立,将墨色玉箫横陈樱红唇边,箫声起,低沉、空灵、悠远……
与此同时,赵敬渊双指轻轻搭在琴弦上,轻拨慢撚间,清脆悦耳的琴音若山间清泉般潺潺流出。
景辰听见赵敬渊的琴声,心中微动:好家伙,怪不得非要演,这分明是私下里苦练过的。
真行,做皇帝的人了,争强好胜心还这般强。
对手要强,全力以赴才是对人家最大的尊重。
景辰的箫音渐强,渐快,渐高昂,手指在洞箫上快出残影,节奏变化之快,曲调层次递进之精妙,令人叹为观止。
赵敬渊也不逞多让,琴音似刀剑相交发出的阵阵争鸣,充满了激情与力量,与景辰箫声的空灵、洒脱交织在一起,演绎出一曲大气磅礴之曲。
白衣胜雪,刀剑如梦,简直是属于男人的极致浪漫。在场所有人都被带入到一场风起云涌的江湖快意中……
渐渐的,琴音落,箫音缓,婉转而温情,似千山日暮,倦鸟归林,渔樵晚舟,深山幽谷渐次平静悠然。
好一个《笑傲江湖》。
众人好半天才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齐声叫好。
景辰与赵敬渊相视一笑,啪唧!赵敬渊的胡子没粘牢靠,掉了下来。
“啊这……”
这惊喜惊吓,一个连着一个,众人忙齐声跪倒请安,景辰要跪,被赵敬渊先一步搀住:“瑞亲王同他们凑什么热闹。”
赵敬渊去岁生了一场怪病,担心自己撑不过去,晋封景辰为瑞亲王,赐蜀地做为其封地,并将虎符中的一半交由其保管。
景辰在宫里对他悉心照顾,关键时刻,顶着弑君的风险令人为其开刀治疗。
后面赵敬渊挺了过来,却无法接受自己年纪轻轻,身子大不如前的事实,亦是景辰帮他制定康复训练,让他慢慢找回了自信。
经历过几次生死,君臣间愈发配合密切,赵敬渊几乎对景辰是无条件信任,就连老百姓都知道,景辰公子手中有一把尚方宝剑,上打昏君,下斩佞臣。景辰公子一怒,皇帝陛下也得退让。
景辰亦不辜负赵敬渊的信任,君臣联手将大夏朝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成日里念叨要纵情山水的景辰公子,终究是为大夏朝殚精竭虑,鞠躬尽瘁,看似人在闲处坐,大夏朝的每一次改革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景辰当年答应赵敬渊“君不疑,臣不弃”的承诺做到了。
赵敬渊看着景辰从可爱漂亮的小娃娃再到青葱少年,又至风华而立,如今已年近四十,虽仍如二十多岁时那般皎皎飘逸,仙子一般好看,不见分毫老态,但赵敬渊终究不忍再让景辰同他捆绑在一起,一起捆绑在帝国的战车上。
他开始撵景辰,要景辰趁着腿脚未老,同萧衍宗当年那样,去游山玩水,去四处潇洒。
景辰欣然应允。
他们一家三口先是在大夏境内游历一番,后又跟随商船出海,三年后带着玉米、红薯、土豆自海外归来。
玉宁见到赵敬渊,开口就是:“uncle!”
赵敬渊糊涂了: “昂,昂扣?玉宁为何唤伯伯昂扣?”
玉宁笑道:“皇伯伯,昂扣在外邦人那里就是伯伯的意思。”
说着,玉宁又给了赵敬渊一个大大的拥抱,说这是外邦人的礼节。
赵敬渊做皇帝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胆敢这般亲近的拥抱他,久违了的温暖。
赵敬渊问玉宁在外面好玩吗?
玉宁说换个地方当然好玩,因为处处新鲜嘛,可日子一久,就归心似箭了,哪里都不如自己家里好。
赵敬渊哈哈大笑。
玉宁又凑近赵敬渊说道:“我爹这次出海为皇伯伯寻来好多了不得的好东西,有了这些好东西,咱们大夏朝就算闹灾荒您也不用操心百姓吃不上饭了,您不知道,为了这些东西,我爹差点儿把命都搭上……”
赵敬渊一听景辰差点儿把命搭上,急了,忙叫玉宁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玉宁添油加醋,将这一路上的艰辛与危险同赵敬渊叙述一番。
景辰一直以为玉宁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性子跳脱得很,完全没有哥哥玉璋的沉稳,只这次带孩子外出游历才发现玉宁只是性子活泼,实则是个有勇有谋有担当的好孩子。
这会儿看这小滑头同赵敬渊邀功,不由莞尔。
玉璋站在父亲身边,对自家这显眼包弟弟没眼看,也不知道随了谁,全家没一个他这般小臭屁的。
赵敬渊轻抚着小玉宁的头,只觉俩个孩子都很好,都像极了他们的父亲,都很好,都是好孩子……
景辰想:没有喝孟婆汤的代价他终于还得差不多了,往后余生,该是歇一歇,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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