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了。
这个念头不是新的，却在此刻，伴着奶酪滑入胃袋的暖意和窗外无休止的雨声，变得无比锐利，像一把生锈的刀捅进了他的意识深处。
他穿着苏贝克常穿的那件宽松的灰色羊绒衫，袖口还残留着些许苏贝克惯用的木质调香水的余味，此刻却混合着奶酪的奶腥气，变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他拿起桌上并排放着的两部手机之一——苏贝克的。
屏幕亮起，锁屏照片是两人去年夏天在某个海边悬崖的合影，笑得没心没肺。
指尖划过，那条最后的、已读的消息跳了出来，冰冷的文字钉在屏幕上，发送者是他自己，时间是四十八天前的凌晨。
“别等我了，你先睡。”
一场寻常不过的对话结尾。谁又能料到，几小时后，归来的是温暖的魂魄，附着在苏贝克骤然冰凉的身体上。
而温暖自己的身体，连同那部手机，早已在那场意外中化为焦炭，深埋于地下。
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微微颤抖。
删除它，就像抹去一个证据，或许能假装那道伤口从未存在。
但最终，他颓然放下手机。
删掉又如何？那条消息已刻进他的魂灵里，比任何墓碑上的铭文都更深。
他拿起那块奶酪的包装纸，铝箔材质，捏在手里会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极其缓慢、极其仔细地将其抚平，每一个折痕都被小心地碾压开，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然后，他走到书架前，抽出那本厚重的尼采文选，又翻到第二百零三页。
就拿上厕所这件事来说。
闭着眼，凭借习惯和触觉，还能勉强完成。
一旦睁开眼，视觉带来的冲击几乎能将他击垮。
这具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道线条，甚至最私密处的特征，都在无情地宣告：这不是你。
触感完全不同，更别说气味儿。
温暖以前从不在意自身的气味，但现在，苏贝克身体散发的气息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的鼻腔里，异常敏锐，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混合了甜腻爆米花和微咸海水的气息，很独特。
更明显的是，这身体仿佛被昂贵的香水腌入了味，不是简单的喷洒，而是从毛孔里透出的，混合了某种爽肤水、一丝消毒水的洁净感，以及那种知名沙龙香水的基底调。不难闻，甚至可以说是迷人的，却让他无比抗拒。
这不是他自己的味道。
自从魂灵在这具身体里苏醒，他发现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尤其是嗅觉。
他仿佛变成了一条猎犬，闭上眼，就能从桌面的细微气味残留里，分辨出那里放过什么食物，来过什么人，甚至能模糊感知到那些人短暂的情绪和职业痕迹。这大概是灵魂强行唤醒身体潜能带来的异变，但他说不出具体哪里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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