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种无处不在的膈应,一种深及灵魂的“错位感”,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抗议这不属于它们的居所。
雨声渐密,敲打窗棂的声音变得急促。
他走到穿衣镜前。
昨夜残留的廉价啤酒酸味还渗在木质地板缝隙里;指尖沾染的油墨和旧纸张的霉味挥之不去;窗外飘来湿土、植物腐败的腥气,还有远处街道匆忙掠过的、不同行人身上脱落的香水、汗液、焦虑……每一种气味都带着形状和重量,甚至附着着模糊的情绪残渣。这具身体被强行唤醒的嗅觉潜能,像一条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的神经,无休无止。
镜子里的人,有着柔顺的栗色头发,略显苍白的皮肤,一双总是带着点朦胧睡意的丹凤眼此刻盛满了惊惶和疲惫。
他抬起手,镜子里的人也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镜面,冰凉刺骨。
那一刻,他恍惚看见,镜中影像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扭曲地勾动了一下。
那不是他的表情。
更不是苏贝克会有的表情。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比窗外的雨更冷。他猛地后退一步,心脏在苏贝克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奶酪的甜腻味还堵在喉咙口。
而现在,又多了一种味道。
一种冰冷的,如同坟墓最深处泛上来的,铁锈和腐朽的气息。
隐隐约约,从镜子里,弥漫开来。
温暖特别希望此刻的自己能够直接细胞分裂出来一个大活人,就算长的都是苏贝克的模样,也好过自己独自面对两个家庭的压力。
他知道,只要他足够自私,就可以直接假装自己就是苏贝克,放弃努力,直接进入医疗系统,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闲差,假装自己失忆了去继承家业,管理医疗机构。
但他不是那自私的人,更何况自己还是跟苏贝克有很深的情感纠葛的人呢?这让温暖实在是太纠结,太痛苦了。
一种深及灵魂的“错位感”啃噬着他。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都在尖叫着抗议他这个外来者的占据。不属于这里,每一秒都是刑罚。
他踉跄着走到穿衣镜前,需要一点确定的东西来锚定这令人作呕的眩晕。
镜面冰凉,映出苏贝克的脸。栗色头发柔软,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那双总是睡意朦胧的丹凤眼,此刻盛满了惊惶与无法言说的疲惫,眼下的乌青像是被人揍过两拳。他慢慢抬起手,指尖颤抖着,触上镜面。
冰冷的触感刺入指尖。
就在那一刻,镜中影像的嘴角——极其细微地、扭曲地——向上勾动了一下。一个绝非善意、充满嘲弄和冰冷审视的弧度。
绝不是他的表情。更不可能是那个温和甚至有些懦弱的苏贝克会有的表情!
寒意并非袭来,而是像一条阴湿的毒蛇,顺着他的脊椎骨缝猛地窜上,瞬间盘踞在天灵盖。
他猛地向后弹开,心脏在苏贝克的胸腔里发了疯般狂跳,撞击声震耳欲聋,几乎要碎裂。喉咙里还堵着之前尝过的奶酪甜腻,此刻却猛地混杂进一种全新的、令人胆寒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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