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烛火在青玉灯台上明明灭灭,将萧璟煜的影子拉得颀长,钉在空寂的寝殿地砖上。
萧璟煜的眉头自始至终都没有舒展过,此刻更是结成道深不见底的沟壑,目光落在妆奁上那面菱花镜上。
镜面恍惚间映出个熟悉的身影——她像往常般坐在镜前,乌发如瀑垂落,手里的桃木梳慢悠悠地篦着,见他进来便回头,鬓边碎发被烛火烘得泛着暖光,笑意盈盈。
他指尖抚过镜沿,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上来,恍惚间竟听见鬓边有温软的气息拂过 ——
“阿煜,过来给我梳头。”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尾音微微发颤,像是撒娇时故意拖长的调子。
萧璟煜猛然伸手向前,玄色袖摆扫过妆台上的螺钿梳,“当啷” 一声撞在描金漆盒上。
空的。
殿内只有他一人,窗棂外的夜风声里,还缠着那半句未散的余音。
他僵在原地,指尖悬在半空,方才仿佛触到的乌发如雾般散去,只余下掌心一片虚无的暖意。
“阿煜,我想吃牛乳酥了,你去帮我买好不好?”这次的声音从身后的床榻传来,混着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笑意。
“好——”萧璟煜痴痴地应着,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可帐幔落下的瞬间,床榻上空空如也。
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枕边那本《千金方》还摊在她前几日读的那页,夹着的海棠书签早已干透,褪成了浅粉。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钝痛顺着四肢百骸漫开,连指尖都在发麻。
萧璟煜大步走出寝殿,夜风卷着桂花香扑在脸上,却吹不散眼前的雾。
花园里的秋千还在轻轻摇晃,月光落在秋千架上,镀出层冷白的银边。
一个穿着水青色罗裙的身影坐在上面,裙摆被风掀起一角,她歪着头,声音轻得像羽毛:
“阿煜,等天下安定,再无战乱了,我们去江南看看吧,我想在山林里建座大宅子,在院里种满山茶和海棠,你就坐在廊下沏茶,我们看晨雾漫过竹篱笆,听晚蝉唱到月上中天······”
萧璟煜情不自禁地靠近,掌心即将触到秋千绳的刹那,那抹水青色突然碎了。
像是被夜风吹散的灯花,连带着那串清脆的笑声,都融在桂树沙沙的叶响里。
“殿下。”
沐风的声音从月亮门边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萧璟煜猛地转身,眼底的红血丝在月光下格外刺目,方才那点温情脉脉的幻觉,瞬间被冰封成霜。
“说。” 他的声音比殿外的夜色更冷。
沐风躬身递上一张崭新的药单:
“盯梢的人在杏林药铺周边候着,半个时辰前有人拿着这张单子出现。”
萧璟煜展开药单,目光扫过上面的当归、白术、菟丝子…… 指尖骤然收紧。
这方子是顾念雪亲手拟定的安胎药,除了太子府上下,唯有太医院知道完整的配方。
“终于肯露头了。” 他冷笑一声,指腹重重点在 “杜仲” 那味药上。
沐风也是稍稍松了口气。
顾念雪失踪后,太子府的暗卫几乎是倾巢而出,除了封锁城门水路。
萧璟煜下的第一道密令,便是让京中所有药铺将这张方子上的药材全部买断,只留杏林药铺象征性地存了些,像设下的诱饵,专等鱼儿上钩。
“人在哪?”
“已经上了城西渡口的货船。暗卫混上去查过,船上鱼龙混杂,有商贩有脚夫,但若论练家子,大多集中在二楼船舱,约莫十七人,腰间都藏着兵器。”
沐风顿了顿,声音压低,“最可疑的是三楼最东侧的房间,外面守着三个穿黑袍的僧人,气息阴寒,想必就是蓝雨和朱雀提到的鬼僧。”
萧璟煜将药单捏成纸团,指缝间青筋暴起,像只蓄势待发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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