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都省中,当韦虚心等人见到张岱带领的门下省工作小组入驻都省的时候,一个个都倍感诧异。
“宗之,你等为何来此?”
那日张岱从都省离开后,韦虚心便也没有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他显然是还不了解张岱的做事风格,当见到张岱去而复返,自是大惑不解:之前咱不都说好了吗?
张岱倒是没有硬邦邦的喊出一句“工作的时候称职务”,只是将老大杜暹所签署的手令递给韦虚心,旋即便又开口说道:“日前在都省与韦左丞交谈一番、受益良多,深感都省一丝不苟追查旧事的态度甚是妥当。
归后将此情上奏,杜相公对此也深表赞赏,故着下官带领事员进驻都省,协助都省继续细致深入的革除旧弊,为国广用益事!”
他的态度和语气也都很客气,并没有扯着虎皮做大旗、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
总之,我是来帮助你们的,不是来帮助你们的。之前的工作只是让郎官们喝上一口稀粥,可这次咱要能做好的话,大家都能啃上一条肘子!
“可、可是,中书门下已有五房督导尚书省事,这、这,此前未有先例吧?”
韦虚心常年任职于地方,明显还没有适应如今朝中人事节奏:咱尚书省再落魄,总不至于宰相一纸书令就派一个从八品小拾遗过来指导工作吧!
这显然就是有点跟不上时代了,开元宰相们固然好斗,彼此之间争权夺势,但他们的这种斗争其实是将越来越多的权力收入到宰相手中来。
宰相们彼此之间可能会两败俱伤,但宰相这个职位权柄却是越来越重。到了天宝末期,杨国忠个活宝能直接把局势玩崩,除了因为他既蠢且坏,同时也是因为宰相的权柄太重。
如果他只是蠢和坏,却没有相应的职权配合,老实说也不至于直接引发那种弥天大祸。哪怕这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会炸,你手里得有一个小火苗去点引线,干搓是很难搓得着的。
“事总有先行,都省日前追债事宜,此前应也没有旧例可援。勇于创新,才是今人气象。下官入省并非干涉诸公案事,只是翻检旧籍,盼能由中找到广用之道。”
张岱闻言后便又笑语说道,同时视线毫不掩饰的望向站在都省群属当中的韦恒,你们翻边士旧账,老子就来翻你们旧账!大家都是为国效忠,就算有什么矛盾龃龉,那也相忍为国、求同存异吧!
韦恒脸色自是颇为难看,日前窦锷登门主动暴露出是张岱想要图谋他家园业,已经让他心生警惕了。如今见到张岱拿着鸡毛当令箭,来到尚书都省耍威风,心里自然把前后事情串联起来。
这小子哪里是来相助共事的,分明是要借此来威逼他,从而强买他家园业!
张岱一行的到来,也引起了张说的注意。他特意从厅堂中走了出来,接过韦虚心手里那份杜暹的手令,看了一看之后便开口说道:“既是杜相公有令,都省便且行给方便,收拾一处厅堂供其坐监。”
众都省官员们尽管脸色很难看,但听到张说的吩咐后,便也只能垂首应是。毕竟张说才是如今尚书省名义上的长官,而且还担任今年的考课使,他的话在省中还是好使的。
“你等虽然奉命而来,但终究不是都省官员。诸司司职有别,不得擅自干涉省司案事。凡所需要检阅的籍簿,需先进告于都省,都省准允后,自会派人取来,你等切记不可交接六部诸司!”
在代表尚书省接纳了张岱一行后,张说又板起脸来对张岱等人说道。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公事上还是要公办,作为尚书省的长官,张说也不能容忍门下省低级官吏到这里来耀武扬威。
而且正如韦虚心所言,中书门下自有五房对接尚书省六部事务。
杜暹如今又派遣门下省属官过来直接干涉其实是不妥的,虽然是特事特办,但如果其他宰相认为这是在瓜分中书门下的权柄从而提出质疑,张岱等人照样得赶紧灰溜溜离开。
破坏原本的职事流程、革新人事固然可以做,但前提得是没有人来反对你。你自己顶不住,那又能怨谁?张说当年改组政事堂,那也是凭其绝对威严一锤定音,没有人敢据此反对。
如今中书门下三足鼎立,并不是杜暹的一言堂。如果张岱行事太无分寸,引起其他宰相的反感,那就有点不妙了。
听到他爷爷的交代,张岱连忙点头应是。他本来也没打算把事情闹大,只是要给相关人员一个教训,如果能够借此追讨回来一些违规非法的收入,对尚书省同样也是有好处的。
聚集在此的都省官员散去之后,趁着吏员收拾厅堂之际,张说又将张岱召入自己直堂中来,向他询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岱便将都省之前追讨边士行赐的事情交代一番,口中忿忿道:“这些边士大多家境贫寒,为国戍边已经劳苦有加,本应给予他们的行赐却还遭此克扣追讨,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事涉诸司郎官俸料,我不便公然驳斥,只能借此惩戒真正违法之人,并抨击财司处事之疏漏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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