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安,故魂宁
忘川河的水终于不再翻涌着墨色的浪。从前河面上总漂着破碎的船板,木片上还沾着未散的黑气,像是被恶鬼啃噬过的残骸。魂魄们踏上渡船时,脚边的河水会突然伸出漆黑的触手,稍不留神就会被拖入河底,连带着渡船一起翻覆——那样的日子,冥王记了三千年。可现在,他站在奈何桥上往下看,渡船正平稳地划过水面,船身涂着新的桐油,在冥界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暖黄的光。撑船的老鬼不再像从前那样紧绷着神经,反而能腾出一只手,给刚上船的小魂魄递上一块安神的忘忧糖。
“大人,您今天又来桥上看啊?”孟婆提着汤桶从桥边走过,桶里的汤冒着淡淡的白雾,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混着黑气。她顺着冥王的目光看向渡船,笑着补充,“这都半个月了,没沉过一次船,落水的魂魄也没再被缠过。”
冥王没回头,指尖轻轻摩挲着桥栏上刻着的彼岸花图案——那是玄穹当年帮他加固冥界结界时,顺手刻上去的。那时玄穹还穿着银白色的仙袍,袖口沾着仙界的桂花香气,握着刻刀的手稳得很,连花瓣的纹路都刻得清清楚楚。“他答应过我的。”冥王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当年他说,总有一天会让忘川河太平,让魂魄们能安安稳稳地渡河。”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轻微的气流声。冥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玄穹的残魂来了。
玄穹的残魂总是这样,没什么声响,就像一阵轻烟。他还维持着当年的模样,只是身影有些透明,尤其是在冥界的光线下,偶尔会让人误以为是飘过去的雾气。他飘到冥王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渡船,嘴角微微弯起:“看来,当年埋在河底的净化阵,终于起作用了。”
“你倒是心大,”冥王侧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当年你把一半的仙力渡给净化阵时,就没想过自己会魂飞魄散?”
玄穹的残魂轻轻笑了笑,身影晃了晃,像是被风吹得有些不稳。“没想过。”他说得很坦然,“那时候归墟的封印快破了,冥界的黑气又越来越重,你一个人撑着五界的结界,已经快扛不住了。我是仙将,护着五界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河面上的渡船上,“你看,现在多好。魂魄们不用再怕落水,老鬼也能安心撑船,孟婆的汤里也没有黑气了。”
冥王沉默了。他想起三千年前景,那时候冥界的黑气已经蔓延到了奈何桥,连忘川河的水都变成了墨黑色。玄穹带着一身伤从归墟赶来,仙袍上沾着血,却还是笑着说“我有办法”。他跟着冥王去了忘川河底,在最深处的淤泥里埋了净化阵,还把自己一半的仙力渡了进去——那可是仙将的本源仙力,渡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冥王当时拦着他,可玄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等将来忘川河太平了,你可得请我喝桂花酒”。
可后来,玄穹再也没喝到那杯桂花酒。归墟的封印破了,他去补封印时,被魔气重伤,魂魄碎成了好几片。冥王找到他时,只剩下一缕残魂,还紧紧攥着半片桂花叶——那是当年冥王送他的,说能安神。
“多亏了你,冥界才能如此安宁。”冥王把目光从河面上收回,看向玄穹的残魂,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答应我的桂花酒,我一直存着,就放在奈何桥边的酒坛里。”
玄穹的残魂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等五界彻底太平了,你可得拿出来给我尝尝。”他说着,身影又透明了几分,连袖口的桂花纹路都快看不清了。冥王心里一紧,伸手想去碰他,却只穿过了一片冰凉的雾气。
“你要走了?”冥王的声音有些发涩。
玄穹的残魂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平静的忘川河,又看向奈何桥上排队喝汤的魂魄,最后落在冥王身上:“净化阵已经稳定了,冥界不用再靠我的残力支撑。接下来,该去归墟看看了——肖飞还在那边守着,我得去帮他加固封印。”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你不用难过,我只是去另一个地方守护五界。等将来五界彻底太平了,我会回来喝你的桂花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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