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踏着血迹未干的御道走进紫禁城,蟠龙柱上的刀痕还新鲜着。几个太监正趴在地上擦拭金砖,试图抹去昨日抵抗的痕迹。
“摄政王明鉴,”南京兵部尚书跪着呈上舆图,“这是江南各府卫所兵册,这是漕粮账簿...”
多尔衮看都不看,径自走向奉天殿。当他坐上龙椅时,楠木宝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满洲王公们哄笑起来,只有洪承畴注意到龙椅扶手上的抓痕——显然有人被从这里拖走时徒劳地挣扎过。
“弘光呢?”多尔衮用靴尖踢了踢脚下的金砖。
多铎咧嘴一笑:“按兄长吩咐,关在鸡鸣寺了。那肥猪还以为我们要封他个归命侯呢!”
“江北四镇那边?”
“刘泽清、刘良佐已降。高杰战死,部众溃散。只剩黄得功部退往芜湖,宣称要拥立唐王。”
多尔衮眯起眼睛:“告诉洪承畴,三月之内,我要看到黄得功的人头。”他忽然起身,指着殿外跪着的南明官员:“让这些降官去各府县催粮。汉人收汉人的粮,才不至于激起民变。”
正是这条毒计,让江南彻底陷入分裂。前明官吏为保性命,催逼税赋比清军更狠。松江府同知为了表忠心,竟将拖欠粮税的秀才全家斩首。消息传出,昆山士子纷纷投奔义军,却也有更多乡绅选择配合新朝。
腊月三十除夕夜,南京城死一般寂静。原魏国公府里,多铎正举办庆功宴。突然有侍卫来报:栖霞寺僧人收殓了投水女子的尸体,正在做法事。
“把秃驴都抓来!”多铎摔碎酒杯,“每人鞭二十,让他们看着佛经烧火做饭!”
角落里,降臣钱谦益缩了缩脖子。他想起侍妾投水前留下的血诗:“清风虽细难吹我,明月何尝不照人。”忽然胃里翻涌,险些呕在官袍上。
李长风站在沙盘前,眼中布满血丝。各路探马带来的都是坏消息:清军已控制苏松常镇四府,正在组建绿营。更可怕的是,他们用前明官僚体系维持统治,许多士绅为保家业竟主动投效。
“嘉兴举人周世昌献粮三千石,获授知府!”
“华亭钱氏捐银十万两,求保祖坟!”
“无锡米商联合组建乡勇,专剿抗清义士!”
每条消息都像鞭子抽在将领们心上。张二狗突然嚎啕大哭:“俺们到底为谁打仗?百姓帮着清妖,读书人帮着清妖,连他娘的和尚都...”
“为这个。”刘铭枢轻轻放下个布包。展开是面被血污浸透的日月旗,旗角系着缕青丝——那是扬州突围时,一个绣娘塞给伤兵的信物,上面绣着“汉家衣冠”四字。
王小虎红着眼睛抱起炮弹:“都督!让俺带死士去炸了多尔衮!就像他们炸扬州那样!”
李长风按住他的肩:“我们要打的不是一座南京城。”他的手划过整个江南,“要打醒这沉沉醉梦!让百姓记得,江南不仅是温柔乡,更是衣冠冢!”
夜风中忽然传来幽咽的琵琶声。原是营妓在唱新编的《金陵怨》:“秦淮水,胭脂血,明月犹照汉家阙...”
歌声飘过结冰的太湖水,惊起几只寒鸦。更远处,清军的营火如嗜血的兽眼,正沿着漕运线向南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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