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雪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看到明明的状态,立刻伸手搭脉,脸色瞬间凝重:“脉象浮数而滑,阳热亢盛,神志昏蒙…姐姐,像是中了热毒!而且…这症状来得太快太急,不似普通风寒或积食!”
秦沐歌已迅速将明明平放在书房内的软榻上,解开他的衣襟散热。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搭上儿子细小的腕脉,凝神细察。脉象正如叶轻雪所言,急促紊乱,鼓动有力却显虚浮,确系热毒攻心之兆!
“酥酪?”秦沐歌目光锐利如刀,射向那盘还摆在案几上的点心,“那盘酥酪还有谁吃过?”
“回王妃,就世子和小姐尝了几口,小姐吃得少,只尝了一点点,似乎无事,还在暖阁里玩。”另一个负责看顾曦曦的丫鬟连忙回道。
“立刻把剩下的酥酪,还有今日厨房所有接触过这盘点心的人,以及采买的单据,全部控制起来!封锁厨房,任何人不得进出!”秦沐歌的声音冷冽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的目光扫过明明潮红的小脸,心痛如绞,但此刻,医者的本能压过了母亲的慌乱。
“是!”李忠立刻领命而去。
“轻雪,取我的金针!还有,把冰片、牛黄、犀角粉都拿来!快!”秦沐歌一边吩咐,一边快速检查明明的瞳孔、舌苔。舌质红绛,苔薄黄而干,呼吸间带着淡淡的甜腻气息,与那桂花酥酪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诡异。
叶轻雪动作麻利地取来针囊和药匣。秦沐歌屏息凝神,素手拈起细如牛毫的金针,手法快稳准,瞬间刺入明明头顶的百会、四神聪,又取内关、神门、劳宫等穴,针尾轻颤,以泻其亢盛邪热。同时,叶轻雪已迅速调好了用冰水化开的牛黄、犀角粉,小心翼翼地撬开明明的小嘴,一点点灌服下去,以清热解毒,开窍醒神。
金针刺穴加上猛药灌服,明明急促的呼吸似乎稍稍平缓了一丝,但高热未退,神志依旧不清,小嘴里含糊地呓语着:“蝴蝶…好大的蝴蝶…飞…飞走了…” 小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抓挠。
“不是普通的食物中毒。”秦沐歌拔下金针,用沾了烈酒的棉布仔细擦拭消毒,眼神冰冷,“这热毒发作迅猛,直冲心包,扰乱神明。普通的食材腐败或相克,不会如此霸道。定是有人投毒!”
“投毒?!”叶轻雪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怒火中烧,“是谁!竟敢对昭儿下手!”
“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秦沐歌的声音斩钉截铁。她看着儿子痛苦的小脸,心如刀割。三年相对安稳的时光,几乎让她放松了警惕,以为王府已是铁桶一般。这突如其来的暗算,如同当头棒喝!宁王的阴影,从未真正远离!对方的目标,或许不仅仅是明明,更是她这个镇北王妃,是萧璟的软肋!
就在此时,负责照顾曦曦的丫鬟又急匆匆跑来,脸上带着一丝疑惑:“王妃,小姐…小姐好像也有点不对。刚才还好好的,突然说困,奴婢抱她回房睡下,这会儿小脸也红扑扑的,摸着有点热,睡得特别沉,叫不太醒…”
秦沐歌和叶轻雪的心同时沉到了谷底!曦曦也中招了!只是她年纪更小,吃得少,症状稍轻,但同样未能幸免!
“我去看曦曦!”叶轻雪立刻起身。
“等等!”秦沐歌叫住她,眼中寒光闪烁,“轻雪,你亲自去!带上我的银板!”
叶轻雪瞬间明白。秦沐歌口中的“银板”,并非寻常银器,而是她近两年潜心研制的“验毒银板”。这银板并非纯银,而是以特殊秘法,融入了几味能吸附并显现多种毒物痕迹的稀有矿粉,再辅以特殊药液反复淬炼而成。寻常银针只能验砒霜等含硫、砷剧毒,而这银板,对一些更为隐蔽的、甚至无色无味的毒物,也有一定的反应迹象。
叶轻雪郑重地接过一个巴掌大小、表面光滑如镜却隐隐泛着奇异金属光泽的银灰色薄板,疾步赶往曦曦的房间。
书房内,秦沐歌强迫自己冷静,守在明明身边,继续施针用药,同时大脑飞速运转。投毒者是谁?是府内潜伏的钉子?还是通过采买渠道混入?目标为何是孩子?是为了扰乱她心神,还是…另有所图?她仔细回忆着今日厨房的点心流程,每一个环节都不放过。
约莫一炷香后,叶轻雪回来了,脸色极其难看。她将那块验毒银板递给秦沐歌:“姐姐你看!”
只见原本银灰色的板面上,靠近边缘接触过曦曦嘴角残留酥酪碎屑的地方,赫然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淡金色纹路!这纹路在光线下若隐若现,透着一股诡异的妖冶感。
“淡金蛛纹…”秦沐歌瞳孔骤缩,指尖抚过那奇异的纹路,触手竟有一丝微弱的麻痹感,“是‘百日醉’!”
“百日醉?”叶轻雪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一种极其罕见的迷幻毒剂。”秦沐歌的声音冷得掉冰渣,“并非直接致命,而是以曼陀罗花粉混合数种至阳燥热的南疆奇药炼制而成。中毒者会陷入高热昏睡,产生种种幻象,心神亢奋耗尽,若救治不及时,轻则痴傻癫狂,重则心脉枯竭而亡!其毒性如跗骨之蛷,缠绵难去,故有‘百日’之称!此毒无色无味,混入甜点中极难察觉,验毒银板能显此淡金蛛纹,已是万幸!”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对方竟用如此阴损的毒药对付稚子!其心可诛!
“好在昭儿和曦曦摄入的量似乎都不算太多,尤其是曦曦。”叶轻雪强压着愤怒分析,“姐姐,我们发现的早,金针和牛黄犀角暂时压制住了毒性蔓延。当务之急是彻底解毒!这‘百日醉’可有解方?”
“有。”秦沐歌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此毒霸道,解药也需另辟蹊径。需以天山雪莲蕊的清寒之气为君药,辅以北地深潭寒水石之阴,再佐以百年石菖蒲根开窍涤痰,以化解其燥热迷幻之性。雪莲蕊王府药库有珍藏,寒水石也能寻到,唯独这百年石菖蒲,年份要求苛刻,且必须新鲜带根,药效方足。此物多生于南方湿热沼泽之地,北境难寻!”
就在秦沐歌心念急转,思考着如何最快获取百年石菖蒲时,李忠带着一个厨娘和一个负责采买的小厮回来了,两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王妃,”李忠脸色铁青,“查过了,今日的点心,除了世子和小姐,无人再食。厨房所有经手之人,经初步盘问,暂时未发现明显可疑。这桂花酥酪的原料,是…是昨日新进府的一批江南贡品中的,由内务府统一采买分发至各王府。采买的单据在此。”
内务府统一采买?秦沐歌接过单据扫了一眼,心中疑云更重。若是内务府渠道,那投毒者手眼通天,目标可能不仅仅是镇北王府!是宁王余党在京城兴风作浪?还是…宫中那位看似平静的太子萧珏,终于按捺不住了?
“封锁消息!对外只说明明和曦曦偶感风寒,需要静养。”秦沐歌当机立断,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孩子,追查毒源需暗中进行,以免打草惊蛇。“李忠,立刻派人,持我手令,快马加鞭前往药王谷,向陆师兄求取百年份的新鲜石菖蒲根!告诉他,是解‘百日醉’急用!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送来!”
“是!老奴亲自安排!”李忠领命,匆匆而去。
叶轻雪看着榻上依旧昏睡高热、呓语不断的明明,又想到隔壁同样中了毒的曦曦,心疼得眼眶发红:“姐姐,百年石菖蒲最快也要十余日才能到。这期间…”
“这期间,我们也不能坐等!”秦沐歌眼神坚毅,重新拿起金针,“以金针泄热,辅以汤药,尽量压制毒性,护住心脉!轻雪,你亲自盯着煎药,分量和火候丝毫不能差!另外…”她目光转向那验毒银板上残留的淡金蛛纹,“取一点残留的酥酪和银板上的毒痕,秘密送去给白汝阳太医,请他务必谨慎查验,看看能否找到更具体的线索或…残留的毒源特征!记住,只给他一人看!”
“我明白!”叶轻雪重重点头,立刻去办。
书房内,只剩下秦沐歌和昏睡的儿子。她坐在榻边,用浸了凉水的棉巾,一遍遍轻柔地擦拭着明明滚烫的额头和小手。指尖传来的高热,灼烧着她的心。
“昭儿,别怕,娘亲在。”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娘亲一定会治好你,还有妹妹。谁害你们,娘亲一个都不会放过!”
窗外的玉兰依旧盛放,幽香浮动,却再也驱不散这庭院深锁中的刺骨寒意。石钥归途的曙光尚未照亮前路,阴冷的毒刺却已悄然伸向了最稚嫩的花朵。
夜幕低垂,王府各处加强了警戒,灯火通明中透着压抑的紧张。秦沐歌衣不解带地守在两个孩子身边,施针、喂药、擦身降温,不敢有片刻松懈。墨夜沉默地守在外间,如同一尊雕像,只是那紧握的拳头和眼中翻涌的杀意,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三更时分,一只风尘仆仆的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了王府专门的信房窗台上。信筒上,是萧璟专属的暗记。
信很快被送到了秦沐歌手中。她展开带着北境风沙气息的薄纸,萧璟刚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沐歌吾妻安:
信鸽传书已悉。盐路畅通,商旅渐复,然近日西凉边境异动频频,斥候探得赫连枭疑与慕容霄密使往来。宁逆阴魂不散,妻儿务必严加防范。为夫已密遣‘灰隼’潜入西凉王庭,离间其盟。另,阿史那云(注:前文西凉女将)暗中归顺,传递西凉军情,可信。断魂崖防线固若金汤,勿念。唯念妻儿,寝食难安。
夫 璟 手书
景和二十八年三月初十 于断魂崖大营”
萧璟的信如同定心丸,让她知晓北境防线稳固,他也未曾放松对宁王和北燕的警惕。信中提及的“阿史那云归顺”,更是一个意外之喜,或许能为北境战局带来转机。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妻儿务必严加防范”那几个字上时,心头涌起的却是无尽的酸楚和愤怒。防范?敌人已将毒手伸进了她的内宅,伸向了她毫无防备的孩子!
她将信纸紧紧攥在手心,指节泛白。目光落在依旧昏睡、小脸烧得通红的明明身上,又转向隔壁曦曦房间的方向。
敌人,已在暗处亮出了獠牙。而反击,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贴身佩戴的锦囊内,那枚刚刚拼合完整的月魄石钥,似乎感应到了主人剧烈翻腾的心绪和强烈的守护意志,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股温热。这一次,温热中仿佛带着一丝奇异的牵引力,让她不由自主地走到书案前。
她摊开一张北境及雪岭方向的羊皮地图。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青阳驿、黑水渡,一路向北,最终停在代表雪岭圣地的那片空白区域。
就在她的指尖触及那片空白的瞬间,锦囊内的石钥骤然变得灼热!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如同脉搏跳动般的震动感,顺着她的指尖,竟然传递到了羊皮地图上!
只见地图上代表青阳驿和黑水渡位置的两个墨点,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一道几乎细不可察、淡得如同水痕的冰蓝色光线,自黑水渡的墨点延伸而出,蜿蜒曲折,竟指向了地图上雪岭所在的空白区域深处!
这奇异的景象一闪而逝,快得让秦沐歌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和疲惫导致的眼花。但指尖残留的灼热和那瞬间映入眼帘的冰蓝轨迹,却无比真实!
她猛地捂住胸口锦囊,心脏狂跳。
石钥…地图…指引?
雪玲圣地…姨母…“前路已通”…
难道这完整的月魄石钥,不仅能开启圣地,还…蕴含着指向圣地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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