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书房,周长史沉吟片刻,唤来心腹:“去,找个画技精湛又绝对可靠的人来,要快。”
不久,一位在王府负责绘制草药图谱的老画师被秘密带来。周长史屏退左右,将明明苏醒后的话仔细复述给他听。
“根据小殿下的描述,试着将那个‘冒着红光的大眼睛’和它周围的环境画出来,越详细越好。”周长史郑重嘱咐,“此事关乎重大,绝不可外传。”
老画师领命,铺开宣纸,根据“很大的、在洞里的、红色的、一直在转的、像眼睛”这些关键词,结合可能的地下环境,开始凝神构思,缓缓落笔。
而内室中,乳母正陪着明明和曦曦玩耍,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不再回想那些可怕的梦境。乳母拿出彩纸,教他们折小兔子。
明明安静地看着,学着。他的手指依旧有些无力,折出来的小兔子歪歪扭扭。但当乳母转身去倒水时,明明却无意识地拿起一旁用来记药方的炭笔,在自己中衣柔软的里衬上,开始无意识地勾画起来。
他画得很快,很凌乱,完全不同于他平日学写字时的工整。线条扭曲缠绕,构成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圆形,中间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诡异螺旋纹路,仿佛一个能够吞噬一切的漩涡。而在漩涡的中心,他用力地涂出一个浓黑的、边缘散发着杂乱红光的点,如同暴戾的瞳孔。
在这只巨大的“眼睛”周围,他画了许多细小的、戴着古怪面具的人影,正挥舞着工具,向着“眼睛”挖掘。还有无数粗黑的、如同血管般的管道,连接着“眼睛”,延伸向未知的黑暗…
当乳母回过身来时,明明似乎突然惊醒,愣了一下,看着自己衣襟上那幅无意识间画出的、充满不祥气息的图画,小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下意识地就想用手去擦抹。
“殿下,别…”乳母连忙 gently 握住他的小手。她看着那幅画,虽然潦草抽象,却让她莫名地感到心悸。她小心地取下那件中衣,低声道:“嬷嬷给您换件干净的。”
她拿着那件画有诡异图案的里衣,快步找到了正准备将老画师作品封存的周长史。
当周长史看到里衣上那幅由炭笔勾勒的、充满孩童笔触却异常骇人的图画时,纵然他见多识广,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画…比老画师根据描述绘制的、尚且带着揣摩和不确定性的图稿,更加直接,更加诡异,也更加…逼真!仿佛真的有一只来自地底深处的、充满恶意的巨眼,透过孩子的笔,凝视着这个世界!
“立刻!连同这幅里衣,一起加密,八百里加急,送往黑水城大营,呈交王爷亲启!”周长史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通知我们的人,计划变更!不再等待,立刻收网,抓捕那名老花匠!要活口!”
他有一种预感,小殿下无意识画出的这东西,恐怕牵扯着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 * *
**西凉边境,黑水城。**
景和二十九年腊月二十七,午时。
萧璟看着手中刚刚由墨夜呈上的、来自京城的两份密报——一份是周长史的文字汇报,另一份则是那件画着诡异“巨眼”的里衣。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幅炭笔画上。那扭曲的线条、那漩涡般的纹路、那中心浓黑暴戾的瞳孔…即便只是通过孩子的笔触,也能感受到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邪恶与疯狂。
这与沐歌他们正在调查的邪阵核心,是否就是同一事物?明明是如何“看”到的?
“王爷,”墨夜低声道,“京城传来消息,周长史已下令抓捕那名老花匠。但我们的人发现,就在一刻钟前,那名老花匠在其住所内…暴毙身亡。死于一种见血封喉的剧毒,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应是灭口。”
“影蛛…”萧璟冷冷吐出两个字,对方下手又快又狠,“尸体检查了吗?可有线索?”
“正在查。但其牙齿内并未藏毒,毒源来历不明。在其住处搜出一些寻常物品,尚未发现明显线索。”墨夜答道,“另外,遵照您的指令,关于小殿下‘得天启、窥敌踪’的消息,已在京城特定圈子内悄然散开。”
“很好。”萧璟指尖敲了敲那幅画,“把这幅画临摹下来,交给阿史那云。告诉她,我要知道,西凉国内,或者北燕军中,是否有与这种图案相关的传说、祭祀或者…机械装置。”
“是。”墨夜接过里衣,迟疑了一下,“王爷,此举是否会让阿史那云将军心生疑虑?”毕竟这图案太过诡异,不似寻常军情。
“照实说,便说是从缴获的北燕密件中发现的诡异图腾,疑与敌军秘密武器或邪术有关。”萧璟目光深邃,“阿史那云是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做。更何况…”
他顿了顿,看向地图上鹰愁涧的方向:“…也该让她动一动了。告诉她,秃发兀术的金狼卫藏在鹰愁涧西南五十里的‘野狼谷’,伪装成了大型商队。让她想办法,‘帮’赫连枭认清他这位宠臣的真实动向。”
“是!属下立刻去办!”墨夜领命,迅速离去。
萧璟独自站在厅中,再次拿起那份文字密报和画作,目光幽深。
孩子无意识的涂鸦,王府内被灭口的暗桩,边境隐藏的敌军,还有坠星峡深处那不知名的凶险…这些散落的点,正在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他走到窗边,望向南方京城的方向,低声自语,仿佛在询问远方的妻子,又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沐歌,你和孩子们都要撑住…答案,就快浮出水面了。”
去读读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