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像他少年时代,沈淮序爱……
“……你放过盐啦?我又放了一遍, 乔澜那个坏小子肯定不吃了!”
“乔澜,小沈,吃饭了!江岸, 你去找找人, 不帮忙就算了,还要别人伺候他大驾……”
江岸:“小舅舅, 你怎么还要小寿星干活啊, 有我帮你还不够?”
“你怎么嘴那么碎呢?”齐霁放下盘子,点了下江岸的额头,“找人去啊!”
“得得, 您忙!”
江岸的脚步越走越近, 乔澜在他捂住自己眼睛之前站了起来,惹得江岸来挠他痒痒肉:“小同志, 你不配合。”
“你无不无聊?”
“你比我更无聊, ”江岸冲着沈淮序笑了笑,侧身去搂乔澜的脖子, 把他往外推,“你多大了,还往这藏, 还拉着人家老沈藏,你看人家都不想理你。”
乔澜拍开他:“你别说话。”随即他站到沈淮序脚边,冲他伸出一只手,“脚麻了吧?”
沈淮序回握住他, 乔澜一用力就把他拉了起来。只是几秒的触感, 沈淮序站起来之后,乔澜很快收回手,跟着江岸往餐厅的方向走。
沈淮序缀在后面, 那只刚刚被握过的手蜷起来,试图攥住乔澜掌心的温度。
乔澜对他的亲近毫不掩饰,沈淮序能感觉得到,但他分辨不出来这份亲近究竟源自哪里。如果自己向前走一步,不进反退,把乔澜吓跑了,简直得不偿失。
八月底的风已经没有那么热了,小舅夫推开厨房的窗户,夕阳透过树枝的缝隙照到窗台上,饭菜已经上桌,桌角还摆着一个巨大的蛋糕。沈淮序站在所有人之外,突然觉得很幸福。
“沈淮序!”乔澜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是你的手机在响吗?”
沈淮序猛地回过神,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康平疗养院”几个字。
他皱了下眉,示意他先接个电话,随即走到旁边,按下接听键:“你好?”
“您好,是秦世慈的家属吗?”
“我是她外孙,”外婆有手机,平时也经常联系,这还是沈淮序第一次接到养老院的电话,“下半年的费用我已经缴过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非常客气:“是的,给您打电话是因为秦世慈女士在刚刚结束的联谊舞会上,不小心从两节台阶上滑倒了。”
“……什么?!”
“但是您不要担心,我们的医生已经做了紧急处理,没有出现骨折等病灶。秦女士的护理师建议她去大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但被她拒绝了。”
沈淮序捏了捏鼻梁,有些发愁:“她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她说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鼠标滑动,像是在确认视频资料,“不用浪费钱,也不想让您担心。”
“好的,我知道了。”
沈淮序挂了电话,反手就给外婆拨了过去。外婆接起来,环境很嘈杂,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在一起,外婆几乎是喊着说:“怎么了?”
“外婆,你干嘛呢?”
“跳舞呢,”外婆听起来很高兴,“你今天不是有事吗,现在给我打电话,你被人赶出去啦?”
“您能不能盼我点好,”沈淮序默默叹了口气,心说差点,“您都摔倒了还跳舞呢,能行吗?”
“谁告诉你的?!我都说了不能告密!”外婆真的喊起来,“小高!是不是你给我大孙子打的电话?!”
沈淮序连忙说:“没有,人家肯定要通知我,你别太激动了。我晚上去看你。”
“你老想着我干什么?”外婆换上副语重心长的口吻,“你是不是参加生日聚会了,你喜欢人家。”
“什么喜欢——!”沈淮序倏忽擡高嗓门,又想起自己在哪里,下意识地扭头,发现没人在看他,才松了口气,捂着话筒小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人家了?”
“你还用说?提起人家的时候眉毛都快飞天上去了。”
“您别瞎猜了,我们压根没认识多久,而且……”
老太太追问:“而且什么?”
“您坐着的?”
“你快说啊!”
沈淮序闷闷地说:“……性别不对。”
电话里安静了长达半分钟。在外婆心里,大外孙哪哪都好,长得好,学习好,又孝顺,又能帮衬弟弟,毫无短板。但沈淮序突如其来的四个字把老太太砸地晕头转向,受到了很大的心理冲击,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挤出来一句:“我知道,你这叫……同性恋?”
“外婆,你没事吧?”冲动之下出了柜的沈淮序非常后悔,从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性向的那天开始,就在心里预设了很多种可能,告诉外婆的时候她会匪夷所思吗?会哭他死去的父母吗?会崩溃到再也不认他了吗?
外婆的沉默显得背景音更加嘈杂,沈淮序忐忑地等待宣判,谁知道外婆竟然轻飘飘地对他说:“我想想看看那个男孩。”
“外婆!”
“我能祝他生日快乐吗?”外婆循循善诱,“我不是老古董啊小序,你喜欢他,想到他就高兴,外婆已经很久没有在你脸上看到那种欣喜啦,分开了联系不着就难受是不是?”
“……嗯。”
“小年轻喜欢个人还不正常?”外婆说着又得意起来,“那养老院里还有老头喜欢我呢!一个月才八千块钱退休金,我才看不上他!”
沈淮序被她逗笑了。
“你要是现在舍不得给我看,你就晚上带过来,外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得了吧,您那些手工……”
他还没说完,手臂忽然被人轻轻碰了碰,乔澜正站在他身后,用口型说:要吃饭啦!
沈淮序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问他:“我外婆,她想跟你打个招呼,你愿意吗?”
乔澜微微瞪大眼睛,仍然用气音问:现在?
沈淮序点头。
乔澜接过他的手机,刚想放到耳边,又被沈淮序拦了一下,他的表情始终有些纠结:“要不还是算了?”
夕阳渐渐落幕,天空呈现出漂亮的粉紫色,乔澜背光站在他面前,恍惚间他甚至看不清乔澜的表情,明明只是很平常的画面,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淮序无端感到紧张。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外婆不会说什么,即使外婆说了,乔澜也不会当众让他下不了台,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这一瞬间,沈淮序觉得自己很卑鄙。他害怕同情,但从未放弃过利用同情。
乔澜拍了拍他的手臂,坐到沙发上接电话。
沈淮序就没再听了,他逃避着什么似的,走到江岸旁边帮忙插蜡烛,还把自己带来的礼物跟其他人准备的放在一起,试图伪装。
直到实在没事情可忙了,他坐到餐桌旁边,听齐医生跟李满交代注意事项,一开始还在跟着记,到后来心思全飘了,盘旋到乔澜身边。这会儿他又气恼自己一走了之,外婆到底跟乔澜聊什么需要聊这么久?乔澜倒是一直在笑,和一个老太太聊天有什么好笑的?
“就等我了?”乔澜坐到沈淮序手边的位置,把手机放下,“现在几点了?”
“还有三分钟你就出生了,”齐霁看着表,“要不要跟你妈打个电话?”
乔澜往杯子里倒饮料的手一顿,脸就垮了下去:“不要。”
“今天我必须替她澄清一下,”齐霁说,“她真的回来了,只是受西伯利亚冷空气的影响,迫降希腊,已经在希腊机场蹲了一天一夜了。”
乔澜蓦地看向齐霁:“她没事吧?”察觉到自己失态,复又低下头,摆弄着手边的餐具:“那不还是没回来。”
“你怎么那么别扭?”齐霁恨铁不成钢地撸了一把他的脑袋,“不打就不打吧,反正她回来了你们母子俩自己闹去吧,我可是不掺和了。”
江岸在旁边搭话:“我也不掺和了。”
“随便你们,”乔澜兴致不高,他举起杯子,率先提了一杯,“来吧,还等什么,祝我生日快乐啊。”
小舅夫的手艺不错,至少沈淮序很久没吃得这么开心了。他靠在椅背上,手臂搭在乔澜的椅子后面,歪着头看江岸没喝酒硬要耍酒疯,看小舅舅和小舅夫蜜里调油被乔澜嫌弃,甚至还看李满在热闹面前悄悄红了眼眶。
现在那幸福的暖光好像短暂地也笼罩住他和李满了,温暖到令他脑袋发热,有些醺醺然。
“我去扔,正好送他们下去,”乔澜拎起垃圾,冲着屋内摆摆手,“你们收拾桌子吧。”
江岸跟了上来:“我也去扔垃圾。”
“干嘛,这一袋垃圾还要两个人擡着啊?”
“你找不到垃圾站,”江岸按了电梯,顺手把手里的盒子递给李满,“阿满,帮我拿一下。”
“我怎么找不到?”乔澜瞪着他,“就知道使唤阿满,我警告你少欺负他。”
“……哈,”江岸一个跨步站到李满身侧,擡手比划了一下他们俩的身高,“您真看得起我。”
说话间电梯来了,沈淮序率先进去,然后是李满,乔澜走在最后把江岸赌了回去,他背对着沈淮序,低声不知道在说什么,接着就看到江岸从他肩膀处探出头,对着沈淮序眨眨眼,高声说:“知道了!你不就是为了和老沈说悄悄话,我不去了行了吧?”
他在乔澜动手之前跑了回去,砰的关上门,留电梯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沈淮序看了眼缩在角落里,尽量降低存在感的李满,说:“乔澜,过来。”
乔澜慢慢蹭了过来。
沈淮序接过他手里的垃圾袋,换了个手拎着,这样他的左手和乔澜的右手就全都空闲下来。两个人又挨得近,在狭小的电梯里,手背时不时地触碰到一起。
沈淮序试探着想要握住乔澜的手指,给自己打了好半晌的气,几次都快碰到了,又因为太紧张缩了回去。他擦了擦手汗,近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的巨大轰鸣声,一咬牙,从后面轻轻捏住了乔澜的掌心。
但下一秒,站在前面的李满忽然转身,举着手里的盒子,讶声问:“岸哥没把东西拿走!”
沈淮序猛地松开手,松手前他好像感觉到乔澜抖了一下。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乔澜通红的耳朵。但乔澜始终没看他,只是擡起手,有些尴尬似的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才问李满:“你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李满打开,盒子竟然是两层的。上面一层放着新鲜的饭菜,还压了一个字条:回去看。
李满不敢乱动,只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乔澜。谁知道乔澜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就让他收起来:“你拿回去吧,晚上饿了可以吃。”
李满一怔,反应过来,指着楼上的方向:“他刚才不是想要扔垃圾啊。”
“啊。”乔澜应了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掏出手机看了眼消息,“阿满收起来吧,别举着了。”随即为了不让李满感觉别扭,他快速转头问沈淮序:“怎么走?”
沈淮序说:“地铁。”
“我给你们打个车吧,”乔澜思索片刻,“从这走到地铁站要好远。”
“不用,正好消化消化食儿。”
“你也没吃多少,”乔澜想起什么,“蛋糕都没吃完。哎,关灯的时候你有没有偷偷许愿啊?”
沈淮序坦荡地点头:“许了。”
“许的什么?”
“不能说。”沈淮序感觉自己又开始晕了,这种晕不像喝醉酒了那样天旋地转,而是有点飘飘然的晕,是因为乔澜身上太香了吗?
他歪靠在电梯扶手上,看着乔澜嗔笑着瞪了他一眼:“封建迷信。”
“你不迷信,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真心想知道?”乔澜转向他,眼睛在昏暗的电梯里也亮晶晶的,“嗯?”
沈淮序认真地看着他:“真心想知道。”
“我许愿让你心愿成真。”乔澜靠他更近了一点,表情有些得意,看起来像是忍不住邀功一样。
沈淮序静了两秒,迟钝的脑子终于接收到完整的信息,但他非但不惊喜,还有点无知无觉的恐惧,笑意也收起来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你许的什么愿望,”乔澜耸耸肩,“但是你都开口了,我能给你,当然要给你。虽然我不信啦,但是讨个好彩头也不错。”
沈淮序不应声,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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