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能怪李满吗?李满难道是故意这么想的吗?他舍不得责怪自己的哥哥,只能把怨气撒到别人身上,人总要有一个发泄口的。
沈淮序叹了口气,把手从他的脖子上收回来,油然而生出一种无力感,低声说:“是因为我。”
“是哥故意不想送外婆来医院?你明明是被绊住了脚,如果乔澜哥不非要给我们出头……”
“那他有什么错,”沈淮序擡高声音打断李满,“这么多年你就学来了农夫与蛇?他指着沈煜白的鼻子让他给你道歉的时候你高兴了吗?他过生日,转手送你礼物的时候的你收了吗?”
李满也被吼出了脾气:“那是江岸哥送的,根本不是他!”
“你以为没有乔澜,江岸会看你一眼?”沈淮序冷笑道,“我们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清楚吗?”说着,他指着自己:“杀人犯的儿子,”指着李满:“酗酒赌鬼的儿子。人家凭什么送你摩托车?”
李满红着眼梗着脖子不说话。
“因为乔澜不歧视,”沈淮序揉了把脸,讽刺道,“他这么……这么善良,还要被恶毒的想法揣测……李满,我们活着的前提是当个人。”
李满低下头捂住脸。
良久沈淮序把手搭在他肩上:“别哭了,外婆会没事的。这次是我的错,是我的侥幸心理……”
他还没说完,外面走廊上忽然又传来刺耳的轮子滚动声,还有医生护士的叫嚷。沈淮序现在听到这种声音就害怕,他刚想站起来出去看一眼,近乎是同时,他听到护士的喊声:“3病房秦世慈的家属在吗!3病房秦世慈的家属!”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就这样僵立在台阶上,似乎不出去,可怕的事就不会发生一样。
但李满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大步拉开安全门,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护士的手臂,大喊:“我外婆怎么了?!”
“你哥哥呢?”护士也很急,“这个需要他签字,你快去把他找来!”
李满转脸冲着楼梯口的方向哭喊:“哥!沈淮序!是……是病危通知书!”
难以描述这种感觉——那几个字沈淮序听得异常清晰,他的思维也没有停摆,只是身体不听使唤了,双腿发软,几乎迈不开步子,差点跪到地上。
“操,哥,你怎么了?”李满又跑回来,力气很大地架起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把他拖了出去,“你在发烧?!”
沈淮序想说“没事”,可是他耳鸣的厉害,张嘴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眼前的这一切对他来说太熟悉了,当初小姨也是躺在急救室里一直下病危通知书,只不过签字的人是外婆,而现在变成了他。
“什么时候发烧的?快,先把这个签了,我去给你找药吃,”护士把笔塞进他手里,“你有什么过敏药?”
沈淮序晕晕地被逼着签下自己的名字,他说不出来话,只能顺着护士摇摇头,李满想把他扶到椅子上,但刚一撒手,沈淮序的身体就像软了的面条一样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正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针,身边空无一人。
刚才的回忆瞬间涌进他的脑海,沈淮序翻身坐起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十点了。他匆匆把针拔下来,刚要往外走,就撞上面无血色回来的李满,看到他醒了,李满顿住脚步,嗓子都哑了:“哥,医生找你。”
“怎么了?”
“医生说……不建议救了。”
“什么意思?”沈淮序一把扯过他手里攥着的单子,皱眉看了半晌,“人还活着为什么不救了?”
“我不知道,我听不懂,”李满崩溃地抱住自己的头,顺着墙角蹲了下去,他一直摇头,嘴里喃喃道,“就是啊,还活着为什么不让我们救了?”
沈淮序沉下脸,没功夫管他,跑到医生办公室,还没说话,就被医生打断了:“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看这里,”医生指着X光片,“出血位置非常不好,而且出血量高达150毫升,不建议再做手术了。一来患者年龄很大了,再开一次颅不一定能从手术台上下来,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植物人。二来患者太受罪,过度治疗也不符合规定。看你们家属的想法。”
沈淮序站在医生办公室里,第一次知道,原来八月底的夏末,也能这么冷。
“哥……”
“阿满,医生说,再开颅,外婆受的罪太大了。”
“所以呢?”李满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不想救外婆了?是不是因为钱?沈家不是给你卡了吗,你用啊!你用他们家的钱不是天经地义吗?!”
“阿满!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李满甩开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沈淮序你就是个白眼狼!你就是怨外婆把你送回沈家了,你想报复她!!”
“李满!”
“我他妈说错了吗!”李满一脚踢上垃圾桶,发出巨大的响声,“你想杀了外婆,她还活着!!!”
这时沈淮序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李满喘着粗气闭上了嘴。沈淮序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乔澜打来的电话,他挂断了。
对方又打,他又挂断。
直到屏幕上第三次闪烁乔澜的名字,沈淮序没有办法,只能点下接听键,乔澜的声音很鲜活,他似乎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沈淮序!今天我能去看外婆了吗?”
沈淮序低声说:“我现在有事,先挂了。”说完他就把手机暗灭塞到口袋里,对上李满的视线,沈淮序惊觉,他弟弟看他的眼神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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