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梦
景闲玉摸了摸头上簪子,这次他听清了,声音是从头上传来的。
“左边。”
他听见头上声音说,下一息那个声音就撞在了他指间,像是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包住了他指尖。景闲玉两指捏着那团毛绒拿了下来,趁众人搀扶樊府夫人的瞬间偷瞄了一眼,看不清是什么,只见一团火红,眼睛鼻子都分不清。
红的烫手,实则却是冰冰凉凉的。
那边樊府夫人起了身,众人见她倒下都围了过来,却没人觉得她脸上黑洞古怪。她痛得龇牙咧嘴,却硬生生忍住了,对着众人陪笑,“不要紧,不要紧,今日是我儿的大喜日子,大家继续,大家继续。”
“喝酒,回去继续喝酒。”
有人喝醉了,抱着酒壶醉话连篇,“二少爷真是翩翩少年郎啊,先夫人头七未过,枕边就另有了佳人,真是羡煞我等……羡煞我等啊!”
醉酒之人说完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樊夫人手捂着额头的黑洞,和平常人无两样,是个为儿子着想的好母亲,她对着老头子歉意笑笑,“对不住了今夜,高老爷莫怪。”
老头子见她额上有伤,又见她态度谦和,也收了冷脸,冷声冷气地说了几句。这边闹剧结束,景闲玉借着如厕离了席,他走到阴暗地方,才把掩在袖中手伸出来。
那团红火还抱在景闲玉的指尖,像之前柳争指间的那团,又不像。这团红火看着像火,触感却是毛绒,也并不会发光。
景闲玉翻着手掌来回看,终于见红火动了动,露出两只黑点似的眼睛。
“别一直盯着我。”
他盯着这团东西,觉得柳争似乎连嗓音都变了,软糯糯的,让人想捏在手心里。红火像是松了手,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进景闲玉的手心,在手心滚里了两圈,蹭的景闲玉手都软了。
“柳争?”景闲玉指尖戳了戳,“你修成灵之前是团火?”
红火顺势抱住红润的指尖,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依着它,圆润地分不清头尾,景闲玉却觉得它歪着脑袋,把他的手指当成椅子,斜靠在了椅背。
“嗯。”小黑点一闪一闪,红火眨了眼睛,道:“劳烦玉儿先抱着我。”
景闲玉对红火爱不释手,又装出不甚在意的模样,只道:“不然你还是先去发簪上,别再我一垂手将你掉了。”
“你尽管走。”红火轻笑一声,“我若是抓不住,就往上面爬一些,或者躺进袖袋里,总归不会让你将我掉了。”
景闲玉脚下没动,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马车上那女子给我药瓶时,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昨夜听到二夫人死讯,我曾猜想乌菟或许是樊府上的某个人,可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我刚入梦境樊府大小姐是寻了短见,她身旁的丫鬟对此事也多有避讳,加之后来二夫人对她的那一番说辞,两人似乎有一番情意在。”
“是相互喜欢。”红火还贴着景闲玉的指尖,说话没有避讳,“二夫人先前被土匪劫去,府上对此就议论纷纷,樊府大小姐应该是知道了什么,她此次出府目的明显,是冲着樊府来的。”
景闲玉垂下眼眸,眼眸被长睫遮在阴影里,他不知该说些什么。红火脑袋蹭了蹭景闲玉指尖,把他眼神吸过来,才道:“你摸一摸袖中的药瓶。”
景闲玉另一只手摸进袖袋,果然药瓶已经空了,他看着红火,又听红火道:“先去找殷二。”
那边灯火依旧,喜桌上的人却倒了,残羹剩饭碎在地上,喜桌上只剩殷二一个人还拎着酒壶在胡言乱语。景闲玉从一角走出来,被眼前景象惊到了,倒在脚边的人七窍流血,死相看起来是极痛苦的。他跨过这个,前面还有,趴在桌上的,蜷缩着身子的……十几喜桌,只剩下一个人在胡喝海饮。
“殷二!”景闲玉夺下殷二手中酒壶,“醒醒!”
殷二不怕毒药,却被人灌醉了酒,他傻笑着认出来了景闲玉,“二哥?我又给你敬酒来了,喝!”
景闲玉一捂眼睛,五指紧握打了出去,殷二被迎面一拳打懵了,好半响才捂着鼻子跳脚,“是谁,是谁敢打你爷爷我!”话音未落,又被人抽了一鞭子,那鞭子快如闪电,红似骄阳,起势有雷霆万钧,打在殷二头顶却不见威力。
红火顺着衣袖爬上了景闲玉的肩膀,方才的一团红火现在长了细线一般的尾巴,垂挂在景闲玉的胸口。景闲玉看见了打在殷二脑门上的那一红鞭,他侧目瞧了一眼肩上的红火,指尖挑起垂落在胸前的红线,问道:“方才那一鞭子是这东西打的?你不会将人打坏吧?”
红火还未说话,被打醒的殷二抢了先,他双手捂着头顶,对着景闲玉肩上的红火露出一口利牙,“你打我了?哥!有人打我……”
“行了,行了!”景闲玉手掌盖住肩上红火,将红火藏在手心里,道:“你先看看周围。”
“二哥……”殷二仍是有些不服气,却还是瞥了一眼四周,顿时咋舌,“怎么……成这样了?”
景闲玉擡手将红火放在簪子上,道:“樊府大小姐投了毒,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无事!”殷二满不在乎,“凡间的毒药,毒不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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