讹诈
此刻正当辰时,景闲玉一路走来显见人影,景家的锣鼓一敲,躺在家中等死的人都爬着围来了城门处,别处自然空了。
景月思虑周全,恐人挤人再受了伤,便在每个城门处搭了五个棚,又排了几个伙计引百姓排队。每一排至多二百号,往后便劝着人先回去明日早些来。
队伍排成一长道,伙计耐心地从头开始数,数到尾部时忽听得后面起了争执。沈果搀着位胡子花白的老翁,景闲玉、柳争就站在他身侧,对面一瘦弱乞丐身前环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小乞丐咳嗽不断。
“年纪大便不讲理了?你撞坏了我弟弟,怎的还好意思抢他的位!”瘦弱乞丐指着老翁,又把矛头对准了景闲玉一行人,道:“你们定是一伙的!”
“一伙?”景闲玉淡淡道:“我们讹你钱了,还是讹你粮了?”
瘦弱乞丐见这两人皆气度不凡,尤其是柳争一身华服,便起了心思,哭腔满溢地说:“听听,听听,撞了人竟还想要反过来讹人。”他拖着小乞丐跪下,“二位看着便是公子哥,干什么要为难我们这些苦命人啊。”
他这一哭一跪引得好多人瞧过来,伙计从那头数过来,看见自家少爷也在,慌忙跑过来赶人。
瘦弱乞丐赖在地上不动,知道景闲玉是景家二少后更是直磕头,声泪俱下道:“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爷爷,要打要骂都使得,只是我这幼弟无辜。”说着压着小乞丐的背也磕了几个,斥声教训道:“往后见了都要叫爷爷,知道吗!”
小乞丐磕红了额头,浑身颤抖应道:“知、知道了。”
景闲玉还未开口,老翁便挣脱着要走,他慢声道:“老头子我不排了,就给这孩子吧。”
沈果却不依,他拽着老翁的胳膊,指着乞丐道:“我们方才隔老远就看见了,是他硬要挤来你前面,明明是他们要讹你!”
“我们哪敢啊。”乞丐将沈果和景闲玉划一道,将他也叫做爷爷,只道:“小爷爷,你看我这幼弟面黄肌肉的,我们哪有这个胆子!”
乞丐摸着小乞丐的背,道:“快告诉爷爷们,是你撞的这位老头儿吗?”
小乞丐从方才起便浑身颤栗,他像是极恐惧,连说话也说不利索,“不是、是、是……我没撞。”
沈果正欲驳声,柳争却手搭他肩,抢先道:“家弟看起来很不好,二少也读过点医书,容他先看上一看。”
沈果小声嘀咕,“哥哥才舍不得自家弟弟跪在地上给人家磕头!”
瞧着二人确实怪异,连沈果也看出了苗头。哥哥看着瘦弱但中气十足,弟弟同样面黄肌肉又栗栗自危,不像是怕景闲玉一行人,更像是在怕他这个哥哥。
景闲玉走上前要搭脉,乞丐忙将小乞丐挡在身后说:“不敢劳烦爷爷,也不敢瞒着爷爷,虽然不是亲生,却也是家里人。”
“不是亲生却是家里人。”景闲玉睨他,“如何来的家里人?”
乞丐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景闲玉又咄咄逼人地问:“难不能是拐的?”
景闲玉这一问正好靶心。这瘦弱乞丐并不是孤身一人,他和另几个无家可归的汉子一起住在破庙里,平日里以偷抢为生。最近平城人人自危,他们也险些饿死,便开始找落单的人,抓来充当口粮。
骇人听闻!
这等事乞丐自是不敢说,他拉起小乞丐就想走,却叫景闲玉拽住了胳膊。他眼看逃脱不了,便又跪下‘砰砰’磕了两个,求饶道:“爷爷饶了我们吧,撞便撞了,这粥我们不喝了,自认倒霉就是了。”
几人堵在这处辩了半晌,往后排不上号的便都围来此处看,几个伙计驱也驱不散,到最后竟都跪下了。
哀嚎求怜声此起彼伏,一时之间民怨沸天,景闲玉也不知该如何办。这边动静闹到了前面,景月和沈华也走了过来,景月看着跪地众人,道:“我本一片好意,却绝不施给闹事之人。大难临头人人自危,我景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各位也莫要为难我。”
景月转看瘦弱乞丐,瘦弱乞丐正欲趁乱偷溜,又被景月点名道:“这位兄弟先别走,此处辩理不成,自有地方辩理。家弟既然有对不住的地方,那便劳烦走一趟府衙,是非对错自有论断。”
乞丐一听,也顾不得小乞丐了,撞进人堆就要跑走,景闲玉欲追着他去,又被柳争拽住了手。柳争无声地对他摇头,景闲玉便明了。他们尚在梦境中,即便抓住了,也是徒劳无功。
景月没有要人追的意思,她让伙计将小乞丐带回去,不再理跪地众人,转身离开。刚走出两步,身后又疾步跑过来一人,看穿着是景府上的小厮。
“不、不好了!”小厮呼吸不畅地说:“老爷叫府衙接去了,吕老也在那,吩咐我先来给小姐通个声儿,说是来者不善。”
景月脸色惊变,她转看景闲玉道:“你随沈大夫待这此处,我去去就回。”景月又朝沈华拱手,“此处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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